一路走好,
我的“导师傅”
——怀念杨轲导演
■张鹤鸣
今年春节,友人来访,告诉我一个沉痛的消息:杨轲导演走了,去年底走的,走得很突然……
我的心猛地沉重起来,顷刻之间,历历往事浮现在眼前——
两个“疯子”吃“螃蟹”
杨轲先生是温州市文化局艺术研究所干部,我最初认识他时,他是剧作家,后来才了解到,他其实是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的,“文革”后期从事戏剧创作,也会当导演,是个多面手。
我俩开始深交是在我当了瑞安市越剧团团长之后。
我担任团长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先把新作《海国公主》推上马。
把外国童话搬上越剧舞台是越剧发展史上的一大创举,用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来演绎外国的故事也是闻所未闻的首创。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超越时代半步是天才,超越时代一步是疯子。当时,《海国公主》的创作思路和表演方式大大超越时代一大步,所以我被前任团长当成了不可理喻的疯子,《海国公主》也被无情“枪毙”。现在,我只有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导演才能跨出创新的步伐。我立即想到老杨。
我赶到温州,把剧本送到他手上,并告诉他我的思路。老杨一听,异常激动,“疯子”遇到“疯子”,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破釜沉舟。
冰天雪地“磨”新剧
开弓没有回头箭,《海国公主》上马后,我把老杨请进剧团,马不停蹄赶进度,剧团在外地巡演期间也没有停息。
记得剧团在江苏溧阳演出时,正遇寒流,气温降到零下七八度。饰演观音菩萨的演员衣衫单薄,出场前披着大衣在后台烤火,上场时,脱去大衣。工作人员一边按喷雾器喷出烟雾,一边拉着滑轮让“观音菩萨”飘然上场。到了舞台中间,“观音菩萨”的台词是:“风来风来,送往南海”。但由于天寒地冻,只见演员嘴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大家还以为演员忘词了,纷纷指责,“观音菩萨”委屈得哭了……
就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是否坚持排演新戏,我征求老杨意见,他斩钉截铁地说:“照排不误!”
我作了一番动员后,整个剧组那天都特别投入,在非常简陋的厢房排练,主要演员一边唱一边饱含泪水……
老杨非常满意,他说《海国公主》一定会走红!
“公主”走进中南海
谁也不曾料到,《海国公主》在浙江省第二届戏剧节上作为开台戏推出,并夺得18项大奖。老杨是评委,他负责宣传,扩大影响。
《海》剧巡演期间,老杨随团继续加工修改,精益求精。《海》剧在上海演出时,上海越剧院的前辈、各大流派的代表人物一个不落地前来观摩指导。
次年,浙江省文化厅特别推荐《海》剧晋京演出,中国戏剧家协会为它召开研讨会。紧接着喜事连连,《海国公主》走进全国政协礼堂,走进中南海,应邀向中央首长献演……还有数十家报刊的记者接二连三来采访,在北京的一系列活动中,多亏有老杨陪伴,我们多了一个得力帮手。
渔区的雅号“导师傅”
北京载誉归来,我们一边到各地巡演,一边创排根据《天方夜谭》改编的新剧目。
有一次,剧团到了温岭渔区,我和老杨住在山顶一间方方正正的小石屋里。每晚演出结束后,我们还要讨论新剧目。白天,剧团领导班子就集中在小石屋里开会、议定决策、发号施令,小石屋成了临时指挥中心。小石屋的主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后,乐得手舞足蹈。他立即改口叫我“堂”长(他总把“团”念成“堂”),而对于杨轲导演,他索性就叫“导师傅”。
每次戏开演后,他都出海捕鱼,等我们回来时,他烧了许多海鲜给我们下酒。等主人睡下后,我和老杨压低声音讨论新剧目。一连半个月,夜夜如此。
离开渔区后,每次给老杨打电话,我都会称呼他“导师傅”,老杨很开心,马上会想起在温岭渔区的日日夜夜……
未能兑现的“约定”
想不到老杨会突然离我而去,我俩还有未能兑现的“约定”啊!
我离开剧团,到文化局和文联任职后,还一直和老杨保持联络。有一次,他在平阳木偶剧团排演时,与对方签订合同,准备把浙南一带流传的《南游大传》(即《陈十四传奇》)改编成7至9本木偶剧。他邀请我参与创作,我自然没有理由推辞。
我们紧赶慢赶,赶写了5本初稿,近20万字。期间因为木偶剧团有会演任务,《南游大传》的创作暂停了。老杨让我创作一本新戏,参加会演,我写出了《五娃历险记》的提纲。老杨告诉我,情况有了变化。现在创作模式是“一条龙服务”:从剧本创作、排演、参加会演、保证得高奖到保证出国,全部承包。无可非议,如果我还在文化局任职,也会签约“一条龙”的。
我们是“散兵游勇”,剧目能否获高奖无法保证,所以立马退出。老杨说,《南游大传》也别赶任务了,等前5本戏正式开排时再续写后4本戏也完全来得及。如今,老杨突然离世,这个项目便成了只开花不结果的一个“约定”,成了永久的遗憾!
呜呼!我的“导师傅”,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