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望往事

    23

    红背心

    红裤头儿

    ■蔡桂顺

    我们小时候晚上出门有诸多禁忌，其中最重要的是：晚上不能吹口哨、穿红衣服，因为穿红衣服是最会引鬼上身的。因而，如果谁胆敢晚上在某条臭名昭著的“鬼”路上吹着口哨，穿着红衣服，那简直是找死！

    可是，这无异于自杀的事正好让1982年夏天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欲回家的老蔡和阿塌给撞上，而且，我们走的路，就是那时蔡宅少年眼中最为诡异的“西间屯路”。

    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都会做这件事：几个要好的朋友结为“盟兄弟”“盟姐妹”，结盟后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上望的小屁孩们，在八九岁光景时，就已想着拉帮结派了。

    那天，我、阿塌等几人是在阿国家结拜的。仪式很简单，每个人出5分钱，买了年糕，加上阿国家种的白菜，让他母亲炒了一大锅白菜炒年糕，吃了就算结为“盟兄弟”了。

    那天吃完已是晚上19时多，天已黑，村里一片安静。大家都要各自回家，因为开心、因为兴奋、因为找到了组织，塌兄还随口吹起口哨。

    当我们起身刚走出5米左右，阿塌突然声音颤抖道：“皇天啊！会死会死！”

    我一愣，瞬间也明白了，因为今天我们身上都穿了红衣服。我们回家必经之路可是眼前这条据说是鬼魂出没的“西间屯路”。老蔡我穿的是红背心，阿塌呢，穿的是一条红裤头。怎么办？怎么办？这没脑的阿塌，刚才还吹了口哨呢。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在这凶险之境，吹口哨不等于鬼魂集结号吗？

    现在，估计“西间屯路”上大大小小的鬼：树鬼、路鬼、茅坑鬼都已奔赴而至，鬼影飘飘，充斥在这条阴森无比的小路上，等着害人？

    好在老蔡反应快，“快脱衣服！”一声令下，接着赶紧脱下自己的红背心，然后紧紧揉成一团，双手合拢，把单薄的红背心死死封在掌心，不让一丝红光漏出。

    问题是阿塌。就这么一条红裤头，脱光不就“赤脚挛”（方言：光身子）了？多难为情！当然，我们亲爱的阿塌同志是不会在乎这一点的，在面子与性命面前，阿塌永远是清醒的。

    所以，那个恐怖的夏晚，阿塌在0.01秒之内脱下短裤，然后又把背心脱下来系在腰间遮羞，又双手合拢，把红裤头揉成团状封在掌心中。

    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快，完全可以用电光火石来形容。那晚处理完危险，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好险！但是，事情远远未完呢，万一走着走着，手指不小心一松动，那红衣服漏光了，那满路虎视眈眈的鬼们马上就会扑过来。

    于是，在1982年夏夜的蔡宅某条路上，就这样走着两个神色诡异的少年：一个光着上身，一个腰系遮羞布，两人浑身颤抖，牙齿打颤，双手合拢，不知捧着什么东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撅着屁股快步前行……

    那天我好不容易到了家，却见木门关着，里面灶头上的油灯亮着，我不敢伸手开门，怕手一松前功尽弃。于是，转身用屁股朝门猛力一撞，“哐”一声，门开了，带起的一阵风差点把油灯吹灭了，我赶紧进屋，把双手往枕头底下一戳、一放手，好了，这下总算大功告成……

    阿弥陀佛！“屁-凡-杀-扫”（瑞安方言：佛教的一种用语，保佑平安无事的）。

    鬼神当然没有。哎！估计也只有上望蔡宅这群“鬼迷心窍”的孩子才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蠢事来，多年以后想起依然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