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下跪的女人

    ■胡味 文/图

    我去柏林旅行时，正赶上德国的国庆日，代表德国统一象征的勃兰登堡门四周皆有警察站岗，不许车辆通行。里面正在街头现场直播庆贺节目，一位女星正在放声高歌，大家却在仰起脖子看高空表演，一对情侣或者是青年男女被吊在空中紧紧拥抱，正要接吻，突然松开绳索直落而下，激情之吻被吊在了空中。

    被胜利女神的光环照耀之下菩提树大街，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摆满各种小吃，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来挤一挤热闹。

    我随着拥挤的人流不由自主地流向勃兰登堡。据说，勃兰登是普鲁士国王弗里德利希·威廉一世家族的发祥地，仅从雄伟的门柱之上仿佛奔腾而来的驷马雕塑，就足见这个家族的非同一般。但我从四个入口都进不了勃兰登堡门下，只能远望那只高傲的雄鹰在柏林的上空凝固。

    由勃兰登堡往南而去，我莫明其妙地走进了一片混凝土的森林，一根根灰色的混凝土石柱——据说这样的石柱有2571根，立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要是回到孩童时代，在这巨大的方阵里捉迷藏，肯定很有趣的，我想。果然，石柱的方阵里很有一些人在游走，更像是捉迷藏了，莫非这也是一个旅游景点？顺着一根根石柱而去，我忽然看到一位妇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情十分严肃——突然，我明白了，这是一片墓地，是柏林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

    经常有人说，我们温州人就是中国的犹太人。那是因为温州人遍布天下，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温州人的商业足迹。莫非温州人与犹太人具有同样的基因传承？或者具有同样的土壤气候？但这种说法，却是意含温州人与犹太人具有同样的精明。然而，精明的犹太人却在“二战”时被大批地杀害，以至让一个民族流离失所，那无疑是人间的一个大悲剧！而德国就是这场大悲剧的“导演”。

    我不知道这位下跪的妇女，是犹太人还是德国人，她是向犹太的先人致哀？还是为导演这场悲剧的德国致歉？

    这下跪的画面好像有点熟悉。在《大汉天子》里，不可一世的汉武帝刘彻，为他的先祖错杀了季布将军而不惜一跪。更惊心动魄的一跪要推到40多年前，1970年12月7日，正在波兰访问的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向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献上花圈后，肃穆垂首，突然，他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双腿下跪，并发出祈祷:“上帝饶恕我们吧，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勃兰特以此举向二战中无辜被纳粹党杀害的犹太人表示沉痛哀悼，并虔诚地为纳粹时代的德国认罪、赎罪。

    勃兰特的下跪使全世界为之震惊，被称为“欧洲约一千年来最强烈的谢罪表现”。据在场的记者描述，刹那间，一片寂静，大家都惊呆了。很快，许多在场的波兰人感动得潸然泪下。——多么善良的民族啊！

    德国总理的这一跪，就像卢梭的《忏悔录》，因其真诚和勇敢赢得了尊重。一位西方记者写道：“不必这样做的他，替所有必须这样做，而没有这样做的人勇敢地做了。那些该下跪而没有下跪的人——因为他们不敢这样做，也许有的没有能力这样做。”

    一年后的12月20日，勃兰特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当晚德国青年举起火炬，络绎不绝地来到勃兰特的寓所，向他表示“衷心的祝贺”。这当然是勃兰特没有想到的，他的惊人一跪会获得如此巨大的回报，可见人类是多么善良！

    因为那位妇女在柏林犹太人纪念碑里的一跪，让我想起了那场人间大悲剧延伸的历史瞬间。然而，我们呢，我们也有大悲剧在，南京，30万人，历史会忘记吗？但那悲剧的“导演”却还想企图去篡改历史，真是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