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老地方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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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宅腕:七百年前高明旧家
一个湮没了的村庄
■宋维远
明年,公元2015年,是名闻中外,被誉为“南戏鼻祖”——《琵琶记》的作者高明诞辰710周年。高明字则诚,瑞安人。他的剧作不仅给瑞安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留下厚重的文化遗产,也给他的住地南滨街道增光添彩。
过去,我国相关文学史或戏剧史籍只提到高明是瑞安人,而瑞安的热心人则进一步为考证他故居所在地付出努力。笔者谨介绍高明旧家——高宅腕的考证琐事和有关他创作《琵》剧的一些传闻。
高明旧家遗址在高宅腕
往昔乡邦史料关于高明的旧家,只记载他家在瑞安县南社乡十五都崇儒里。明嘉靖《瑞安县志》载:南社乡辖五都、九里、六十三庄。崇儒里是其中之一,约含柏树、团前、薛泊、阁巷等庄,那时就已经没有高宅腕及其邻村盛家庄的庄名了。上世纪80年代,瑞安中学吴引一老师曾撰文以阁巷陈氏《清颍一源集》中陈挺的《吊高则诚》、《过高宅腕》等诗文,考证高明旧居在高宅腕。
现,笔者再予说明。《吊高则诚》前四句:“柔翁道望重吾乡,遗构无存故址荒。清明墓道人非昔,癸丑兰亭帖已亡。”诗中“柔翁”借高明《柔克斋集》指代高明,“遗构”句指高氏旧居房舍已经湮没无存,甚至连坟山也卖给别人。诗注中提到陈挺叔祖陈镪(号方塘)曾在高明旧居中找回《柔克斋集》遗版,说明陈镪在世时高家遗构尚存。
《过高宅腕》其一前四句:“路名高宅腕,里并盛家庄,盛氏无从问,高公亦已亡。”可知高宅旧居边有条像手腕一样弯折的小路仍在,只是高宅与盛家庄一起湮没成农田。再从陈挺的《辛酉避(倭)寇榆杨堡》和《新晴述怀》诗“室成行可待,归计菊花边”句注“欲以是年(嘉靖丁卯)九月构屋”,说明陈挺于辛酉、丁卯,即嘉靖四十年(1561)、隆庆元年(1567)在世。从《清颍一源集·吴论〈鸡肋集〉》中有:“嘉靖己未(1559),偕方塘翁避寇难于沙城”句,可知嘉靖三十八年陈镪仍在世,与陈挺基本同时。可知高宅大约湮没于公元1567年前后。
陈镪凭什么身份到高宅去取印书版片呢?原来崇儒里陈、高两族有世代联姻史,陈挺的十一世高祖陈供是高明祖父高天赐的岳父,高明又是陈供之孙陈昌时的女婿。陈镪与高明的曾孙应是同辈姑表亲戚。陈家居柏树村,高家居高宅腕,两村隔河相邻,故陈挺经常会经“高宅腕”这条小路,并亲见或亲闻高宅腕湮没故事,记在诗中。
笔者家乡是下薛村,距离柏树村西十多里,同属飞云江南岸万全水乡,这一带常见紧靠较大村落只有数座房屋的小村,这些小村常因居民减员或迁徙而导致整村湮没。笔者便亲见与下薛相邻的只有三座瓦屋、七八户人家的李垟村在上世纪70年代的数年中湮没成水稻田。高宅腕、盛家庄或许是李垟湮没的先行者。
上世纪80年代某年秋,笔者曾访问过柏树村的陈炳金老人(现已过世,曾为高则诚纪念堂管理员),他说高宅腕遗址在柏树村之西,中间隔条龙船河,河上有石桥,俗名高郎桥,据说此桥是陈供儿子陈则翁为方便高则诚少年时过河到陈家水云楼和集禅(善)院读书而建造的。也有当地老人说,此桥名高骆桥,是桥西的高姓和桥东的骆姓族人共建,故名。笔者那次去柏树时,正值龙船河水旱,可以看见河西岸河滩上有一大片瓦砾堆。陈炳金说,这些瓦砾就是高宅数座瓦房坍塌后,复垦时,运弃在河滩的。大约1990年初,瑞安市文物馆在高宅腕高宅原址的水稻田中立一块石碑,以作标志。
创作《琵琶记》的种种传闻
高则诚一生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元大德九年(1305)出生到至正五年(1345)中进士;二是至正五年到至正十六年(1356)的官宦时期;三是至正十六年辞官退隐到至正十九年(1359)逝世(存疑)。文学史界认为《琵琶记》是作者构思、起草于进士及第前,修改定稿于辞官后。这就为后人了解《琵》剧创作过程中种种传闻提供时间的背景。兹将有关《琵》剧的传闻择要摘录于后:
三杯亭
民国《瑞安县志稿》转引《浙江通志·东阳古迹》:“元时,永嘉(瑞安古属永嘉郡)高则诚从乌伤(今义乌)黄文献(名溍,溢文献)游,(黄)不闻其读书。(高)既辞归,黄偶登其所居楼,见壁间书,乃《琵琶记》草,文词淹博,意义精工,读而奇之,追饯此亭(疑在东阳江边,义乌和东阳两县相邻处)而别,因传为‘三杯亭’。”
瑞光楼
明徐渭《南词叙录》:“相传:(高)则诚坐卧一小楼,三年而成(《琵琶记》)。其足按拍处,板皆为穿。尝夜坐自歌,二烛忽合而为一,交辉久之乃解。好事者以其妙感鬼神,为创瑞光楼旌之。”
双烛交辉
民国志稿转引《岐海琐谈·六十》:“高则诚登(元)至正乙酉(1345)第,(后)改调浙东阃(将帅)幕都事。曾将蔡中郎(故事)编为杂剧,名曰《琵琶记》。事竣日,令优人搬演,其所燃烛炬二熖相接如虹,散彩扬辉,共奇为瑞,即名其所居曰:‘银烛交光楼’。厥后,是记盛传于世,为杂剧之冠,后此有作者莫出其右。信乎!声和则形和,其瑞征于烛也,不亦宜乎。”
从以上三段引文看,“双烛交辉”、“瑞光楼”和“银烛交光楼”等既是传闻,就没有必要推究其发生地点了。而“三杯亭”和“其足按拍处,板皆为穿”的小楼,倒为《琵琶记》的创作留下几段耐人寻味的佳话。
《琵琶记》如肴羞
嘉庆《瑞安县志》转引《温州府志》:“明太祖闻其(高明)名,召用,(高)辞疾不赴。使者以是(琵琶)记上,太祖览之,曰:‘四书五经在民间譬之五谷,不可无也;此(记)如肴羞(美好的食品),俎豆(砧板、盘碗)间亦不可少。’”
这说明此剧得朱元璋的重视,也关系到《琵》剧的历史评价。同时这段引文还引出有关高则诚卒年的论题。因为文学史及高氏家乡的志书都说他卒年不详,《瑞安市志》仅据清陆时化《吴越所见书画录·卷一》中高明题陆游《晨起》诗卷末所署:“至正十三年五月壬辰”及同卷永嘉余尧臣的题跋中“越六年,而高公亦以不屈权势,病卒于四明”句推定高氏卒于元至正十九年(1359),仍有待佐证,故暂为存疑。有人从以上引文中明太祖召用高明事,提出高氏可能活到明初的看法。此说也难以确认,因朱元璋于元至正十六年(1356)攻下南京前后,就已经广召名人来辅佐他了,高明于明朝建立前被召用可能性甚大,他的同乡好友刘基也是至正二十年(1360)投奔朱的。有些史料往往把某人后来的头衔往他前面去套。朱元璋未当皇帝时也被称为明太祖,很容易给人造成时间上的误解,故不足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