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不净”事

    ■林怀宸

    听妻子说，堂侄女有些婚后生活的烦恼事，主要是农村出身的婆婆禁忌较多。比如：自己的衣裤不能与老公的衣裤一起洗，说女人裤子“不净”，应该单独洗；老公打呼噜影响其睡眠，她和老公有时各睡一头，婆婆却说女人的脚“不净”，不能挨着老公的头。

    我颇感吃惊：现在还有人讲究这些？

    看来旧观念的消失并不容易。对我而言，与“不净”有关的所见所闻都集中在少年时期，那是40多年前的往事了。

    先说亲历的。老屋“正间”屋檐下，横挂着晒衣服的竹竿，离地高约一米五。对小孩来说，可以毫无障碍穿过竿下。母亲曾告诫过我，男孩不要从晒着女人裤子的竹竿下穿过，女人的裤子是“不净”的。我虽然不懂何为“不净”，但基本上做到了。有一次，我与小伙伴追逐着跑，从空着的竹竿下穿过，被母亲看见，也受到责备，说竹竿“不净”。这下我颇不以为然：难道裤子晒干收走了，“不净”仍留在竹竿上了？

    印象深刻的还有女人在吵架时发“马颓圈”的镜头。其中一次是参加生产队夏收劳动时所见。一男一女吵架，先是对骂，继而出现这样的一幕：女人以骑马蹲裆式站定，身体稍前倾，面朝对方，双掌伸向裆下，合拢成碗状，用力将裆下的空气“泼”向对方。“泼”的动作不断重复，嘴里同时发声“嚯嘘！嚯嘘”，很有节奏感。这是把裆下的“不净”作为进攻敌人的武器。男人避其风头，继续骂，女人则随之调整方向，继续“嚯嘘”。最后以男人败下阵来，并受到众人嘲笑而告终。

    再说听来的。旧社会，农村妇女分娩都是在家里，由洗生婆上门接生。民间认为女人分娩也是“不净”之事，剪婴儿脐带竟舍不得用稍好的剪刀，而是拿一把家里最破旧、肮脏的剪刀来用。许多新生儿因此感染病菌，活不过7天。连“月里间”（指尚未满月的产房）也受牵连，被认为“不净”，男人不能进入，要等满月才可以进。女人分娩是事关家族香火延续的大事，竟然被看成是“不净”的事，现在想来颇觉匪夷所思。

    我开始对“不净”之说产生怀疑，大约是读初一时进城看了杂技表演的电影纪录片后。电影里有女人站在男人肩膀上做各种动作的镜头，我先是觉得，这简直太“不净”了！但是，转而又想，这些男演员不是好好的吗？不用像农民那样下田干活，杂技表演还被拍成电影，这么风光，哪有什么霉运？

    民间的这种不净观仅集中于女人的下半身，折射出旧时代对女性的歧视，而这种歧视至今仍存在于某些人的脑子里，需要我们深思和坚决摒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