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故居纪行

    美国的“月亮”从阿默斯特升起

    驾游美洲

    ■金锦潘

    美国的一个乡下小镇阿默斯特——这里曾升起美国的“月亮”——一个真正的“女神”——艾米莉·狄金森，她被称为美国诗歌的月亮，正如吟咏《草叶集》的惠特曼被称作诗歌的太阳。

    阿默斯特小镇距瓦尔登湖不过2个小时车程。艾米莉·狄金森故居——狄金森博物馆就在路边——一幢米黄色、看起来崭新的别墅位于小山坡上。她从1830出生，到1886年去世，短短56年一生足不出户，全在这幢房子里度过，被称为阿默斯特“修女”。

    时值黄昏，博物馆即将关闭，一位漂亮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放在门口的牌子和一面旗子。我问：“可以进内参观吗？”她说：“当然，但只限于楼下。”

    推门入内，首先看到的是一排书架（如图），上面整齐摆放着狄金森诗集的各种英文版本，还有一些印有艾米莉·狄金森英文名字和头像的纪念衫。往里去，是狄金森阅读过的书本、家中收藏的古董、游客的签名本，墙上挂着狄金森几行诗句等。我曾在江枫先生翻译的《狄金林诗选》中看过她17岁的一张黑白照，不料博物馆中也只有这惟一一张，幸好是彩色：看起来颀长、美丽，棕红短发、梳着分头，脖子上系着蝴蝶结，右手搁在放着一本大约是《圣经》的桌边上，双手如意地抚着一朵花，目光明媚有神。

    如果不是因为写诗，艾米丽·狄金森也只不过是平凡女子。

    “希望是一只长满羽毛的鸟栖息在心灵的枝头”

    想起她的诗句，我希望明天能进入楼上参观。但是，第二天早晨，我再次来到狄金森博物馆时，却被告知，美国感恩节临近，放假3天。

    虽有些遗憾，不过一位值班工作人员告诉我，二楼西北的四扇窗户属于艾米丽·狄金森的闺房，算是个安慰。因为这个闺房在美国文学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美国“诗歌月亮”的诞生之地。

    我不知道艾米丽·狄金森在生前有没有见过梭罗以及他隐居瓦尔登湖的事，总之在梭罗隐居瓦尔登湖11年之后，即1858年，一位叫艾米丽·狄金森的姑娘隐居在距瓦尔登湖不足百公里她的闺房中，而且比之梭罗更加“怪僻”：她寻找各种借口不去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尽量回避一切人，那一年她28岁。“我不离开我父亲的院子去任何人家，也不去镇上。”

    艾米丽所说的“父亲的院子”据说曾经有十几英亩，现在看来也挺大的，我走了一遍，东西约150步，南北约50步，全是绿色草坪，中间长着几株巨大的橡树。

    在阿默斯特镇这条主街上，艾米丽家这幢房子现在看起来也是最高大漂亮的，其他大都是一层低矮房子。这大概是因为她父亲当年是镇上头面人物：著名的律师，担任过马萨诸塞州州议员和美国国会议员。她一生中唯一的长途旅行，就是在1855年去过一回华盛顿，访问她担任国会议员的父亲，这还是在她隐居写诗之前。现在，做过国会议员的父亲籍籍无名，却是隐居在“父亲院子里”的“修女”艾米丽为狄金森家族赢得巨大声誉。

    幸巧有“父亲的院子”，使她远离喧嚣人群，潜力发掘自己的内心世界。她写诗只是因为喜欢，是惟一或最好倾吐心灵的方式，而不是为了发表或流传后世。“如果有一部书能使我读过之后浑身发冷，我知道那一定是诗。如果我有一种天灵盖被人拿掉的感觉，我知道那一定是诗。”在完全的隐居生活中，她时常感受到“天灵盖被人拿掉的感觉”，然后，她把这种感觉写在纸上，夹在花束中，送给朋友，作为一种交流。而她认为“发表，是拍卖人的心灵/千万不能使心灵/蒙受价格的羞辱”。

    被称为阿默斯特修女的艾米丽，一生未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爱过，也被爱过，因为她曾经是如此羞涩和痴情：

    “我碎步走过堂屋

    我默默跨出门洞

    张望整个宇宙，一无所有

    只见他的面孔!”

    她就像一个孩子，所以看见了真相。当她写道：“月亮溜下楼梯去窥探”、“新月就像从黄金矿上走来的姑娘”时，她并非知道这“月亮”就是她自己。因为到1886年5月她离世时，公开发表的诗只有6首，其余1700多首是在闺房里被后来者发掘的，并最终被认定是一个天才。一个孤独隐居的天才！她所付出的代价正如其诗所言：

    “我啜饮过生活的芳醇

    付出了什么，告诉你吧

    不多不少，整整一生

    他们说，这是市价”

    关于这最终住处，艾米丽也无数次描述过，死神在她看来就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她是不惧的：

    “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他殷勤停车接我”

    淡定、诙谐，正如她在人世最后写下的一个词：归。

    拍了二张照，我转身离去，重踏漂泊之路。忽然觉得，生命终归离去，不在于路程长短，而在于思想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