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

    生命的坚强

    ■李浙平

    生平不爱摆弄花草的我，自从多年前看朋友插花，便时不时地在路边折一些花枝，拿回办公室插入随手可得的瓶中，以为观赏。

    前几天年休，多日未入办公室，今晨一早来到办公室，看到办公桌那插在蔡山老窑瓷瓶的几根枝条中，竟绽开一朵黄色小花，在绿叶丛中，花瓣骄傲地撑开，在白墙衬托下，是如此鲜艳，似乎在对我说：我有多么坚强。

    记得还是在半个月前，午间，我到塘河边上的一家快餐店用餐，在回办公室路上，看到许多茂盛枝条穿过围墙的栅栏，悬挂在人行道旁，走过去，常常被这些枝条拂过脸颊。于是，随手折下三四枝。回到办公室，将瓷瓶注满水，将这些枝条插入瓶中，桌上便弥漫出浓浓的绿意，仿佛空气里多了一些清爽。午间小憩，书读得乏了，望望这些绿枝条，听着《寒山僧踪》的箫乐，心中便泛起人生夫复何求的愉悦。

    也曾在好养名花的友人家中，听他喋喋不休地介绍花的品种，如何辛勤地养护，如何修剪残枝，如何地施肥，这花现在市面上值多少价，结果来一句：你看，我这花造型好看吧？我不敢拂了友人兴致，连忙恭维着让他开心。

    盆景之中的名花，是娇媚的，也是悲苦的，因人的喜好而被扭曲了自由的身。更有被需求财利者不断易手，便少了诸多月下闲赏、雨中静观、旭升抚慰的守望，它只成了一件商品，在不断攀升的价位中赢得一些充满铜臭的名气，而违背了万物平等的慈悲。

    也曾与妻子往花圃赏花，满目各色各样的花，被人为地摆叠得极为规整，花团锦簇。半日游览下来，人在花中行，花香充鼻香，只是走马观花，凑的是一个热闹，图的是一份闲逛，但在赏心悦目后，能与我的思绪有结缘的，似乎也没有。

    花圃中的花，脱不开一种陪衬的命运，令我想起左拉《陪衬人》写杜朗多看到的：“……前面走着一美一丑两个姑娘。一望之下，他领悟到丑陋女子正可作为那漂亮女子的装饰品”。花与花之间本是相安而处的，美丑只是人心的区别，而一旦这种区别心加之于花，便使人产生了善待或轻慢的行为。于是，花圃中的花有置于高架，有遍散于地，人以待物之态度而施于人，就如以衣冠取人了。

    也曾踏青野外，于崖缝、坡间、径旁，相逢一些不知名的花，它们自由地生长，在风雨中，日月下，应时而生，适境而茁，生灭无束，自在烂漫。于是，看着这些野花，时常会驻足、俯身、手抚，感慨于自然之美赐予我们，而我们往往不予珍惜，轻易地一脚踩过伤害它的生命。只有那野外的花，是幸福的，因为它的绽放，无须人为之力，阳光、水、土，便是生命之源，而风雨雷电俱是生命的磨炼。

    郑板桥在题画竹石时有这样一首诗，借用于比喻野花，倒也是适合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当我们玩够了名花盆景，看腻了拥挤花圃，略微关注一下无名野花，也许能够体会这首诗的立意用心了。

    其实，花处于何处，怎么绽放，都是花的本来事，与我也无甚干系。只是当今天看到那公务案头绽放的不知名小花，心里便有这些许联想。而“美哉，生命的坚强”则是那瞬间的真实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