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团长催葬

    ■施正勋

    最初听到“杨团长催葬”，是作为瑞安方言俗语来解释的。比喻某人做事雷厉风行，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亦带有粗暴无理、漠视民意的贬义感情。经查阅《张棡日记》，并请教深通瑞安乡土历史文化的许希濂等诸位老先生，对这则俗语来龙去脉有了较系统了解。现整理成文，留存警示后人。

    杨团长确有其人，名杨志权，原籍广西梧州人，早年毕业于广西陆军学校。隶属于桂系军阀，民国二十四年间（1935），部队调防驻瑞安任团长。杨身材魁梧、性格暴烈，是典型的军阀式人物。

    杨到任时，蒋介石在提倡“新生活”。时任瑞安县长的陈成在整顿县城卫生环境时，首先遇到的是县城内棺材四处无序摆放，长久未安葬，不仅污染环境，还形成死尸与活人争地盘的尴尬现实。国人素有厚葬之传统，亲人长辈去世后，必须筑坟墓隆重安葬，乃至演变成为长年停棺之恶习。

    史载：光绪年间，盛鸿焘任瑞时，曾专门严厉催葬过。如果说富家停棺缓葬，是出于择吉日之考虑；贫家一拖，便了无时日。有的无钱筑坟，只得先搭一简易“棺材厂”，临时置放棺木，日后再择日下葬。有一拖数年，尸体腐败、棺板朽烂、臭气熏天者。据年长者回忆，当时瑞安城内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人口仅万余，但西岘山四周的八角井旁（现人民剧院边）、后山平坦（现瑞安华侨电影院址）、城墙脚下，均有棺材摆放，城区中心的鸡肫巷、棋盘坦（今劳动巷原人武部址）、四百巷、小较场也布满棺材厂。城内民宅与棺材厂紧挨着，不仅污染严重，且充斥阴森恐怖气氛，天一黑，胆小者、孩子不敢外出。

    县长陈成为此伤透脑筋，驻守西山的部队也有异议。陈灵机一动，找杨团长商议，要求帮忙处置遍布城内的棺材，杨爽快地应承下来。陈成说：“请用一个月时间清理好城内棺材厂，如何？”杨志权随口答曰：“当兵的，镬灶打在脚肚上，一有命令就开拔，等不上一个月，三天就够。”陈成闻言，惊讶不已，心存疑惑。杨志权却言出必行。次日一早，即找人钉制一个木牌，上书“催葬告示”：自即日起，所有停放在城内空坦的棺材，限三日内各自移走，入土安葬，违期作无主处理，一律烧掉。

    杨找来一位单身、靠“打散作”谋生的潘老伯，交代他背上告示敲锣沿城内大街小巷走遍，达到家喻户晓。许多老实百姓闻讯，主动安葬摆放的棺木，也有人抱观望怀疑态度。有人说，鸡肫巷有具棺木是温州师管区参谋长岳父的，难道杨团长真敢烧毁？哪知第二天，杨便命令士兵先把鸡肫巷那几具棺木抬到隆山脚下（现百好厂宿舍），放话：若不搬去安葬，明天先烧。

    师管区参谋长只得连夜坐船赶回家，将岳父棺木安葬。见此状，众人咸伏，到第三天，城内棺木皆处置一清。不仅环境改观，更留下了“杨团长催葬”这句方言新谚语。时在1935年农历十二月初。

    杨驻瑞约两年时间，平时治军严厉，注重军纪，常率领巡查队上街察看军纪，凡未扣风纪扣、衣衫不整者，严加整饬，重者即用籐鞭抽打。凡百姓赤膊上街，亦加斥责。有人认为杨作风暴戾，不足为训。如张棡日记云：“千古未有见此虐政者。杨某尤凶悍不容劝诫，稍有违言便辱以籐条。”以为杨的做派乃不法之举。

    此后不久，杨志权调离瑞安。1937年“8·13”淞沪会战之时，杨率部参战，在与日寇激战中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