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烟丝

    ■李浙安

    某次与朋友聚餐，席间气氛热烈、开怀畅饮。或饮或聊，谈兴正浓。不觉吸烟亦大增其量，与我邻座之女士有些按捺不住，便凑过来轻声地问：你们如此吸烟太呛人，自己觉得辣也不辣？我不及回答，便纵声大笑，直笑的泪珠盈盈、肚筋生痛。众人皆诧异不止，疑我为喝酒过量不胜酒力以至失态，其实不然。稍过片刻，我略为缓过气来，便向大家解释：她的问话使我回想起少年时代的一桩恶作剧，不免忍俊不禁。

    我自童年始，便以好动惹事在邻里间小有名气。时常有“闯祸”之事发生。让大人们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在我印象中留下深刻记忆的是：有一次，那还是在念中学时候。正在家中做作业，而我的大伯闲坐一旁，“吧嗒，吧嗒”地闷头抽着他那不离左右的旱烟袋。直抽的满屋子烟雾腾腾，呛得我连连咳嗽，满眼直流泪水。到后来实在忍耐不住，便小心试探着问大伯：“大伯，你抽这旱烟，一点都不觉得辣吗？”“不辣，不辣。”我又好奇地再问：“那你抽啥烟才觉得辣呢？”“抽啥？这烟都不觉辣，还有啥辣的。”我不敢再问下去了，但我的作业看来是无法继续做下去了，干脆收拾好东西陪他闲聊，他又习惯地说起山东老家早年的事情，我听得津津有味……

    我大伯乃地道的山东汉子，性格豁达开朗，颇有幽默感，于3年自然灾害期间，因老家生活条件极差由父亲接来我们家生活。平素他对我们兄弟和蔼可亲，视如己出。稍有可口食物总留给我们，自己舍不得尝一口。我一向很敬重他，由于长期生活在一起，他那习惯于酱葱大蒜的爱好亦慢慢地传给我们，渐渐习以为常。唯对他抽旱烟的专长不敢尝试，只是喜欢看着他美滋滋地吞云吐雾，觉得挺好玩罢了。由于好奇心驱使，我总想着让他抽上带辣味的烟是什么样子。

    于是，有一次，趁大伯有事不注意，我偷偷地将一小包事先剁成细末的干辣椒末拌入他的烟袋，而后装作若无其事似待在一边静静等待着我导演的好戏开场。可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兔子，怎么也安不下来，知道这祸要惹下了不知是什么后果呢。

    大伯同往常一样，很有条理地忙完手头活计。坐下来慢条斯理往烟锅中捺满烟丝，悠悠然地划起一根火柴，刚深抽了一口，便爆发出惊天动地呛咳声，顿时满脸通红、泪水飞溅。我躲在一旁捂住嘴窃笑，生怕被他发现是我所为。其实憨厚的大伯哪里会想得到是我的恶作剧。只见他无奈地搕去烟丝，重新又装了一锅，点火一抽仍旧是强烈的咳嗽，涕泪四流，在嘴里恼怒地低声咕哝着，最后干脆收拾家伙不抽了。我此刻有些得意地凑上他跟前，问他说这烟该有点辣味了吧？大伯顿时省悟，急问是怎么回事？我不得不如实告诉他：“在烟丝中被我拌上一把辣椒丝。这味可以了吧？”气得大伯几乎跳了起来，两眼放出咄咄逼人的光，大吼一声。收起乌油程亮的旱烟杆往腰上一掖，顺手脱下他脚上的老布鞋扑将过来。坏了，吓得我不敢稍有怠慢，噌的一声撒腿便跑，极其敏捷地夺门而出，一气蹿出百米之遥。久久还听得背后传来大伯愤怒的呵斥声……

    等我惊魂已定，方知闯下大祸了。我知道这事要是让我父亲知道，等待我的不啻是什么样的惩罚呢？不由得背脊上透出凉凉汗丝……

    可是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原来慈祥的大伯再一次原谅了我。此事虽然已过去廿多年，大伯也早已作古。然有时回想起此事，大伯的形象、音容笑貌仿佛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