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大榕树
■李浙平
某日,经过湖滨公园时,不经意抬头一瞥大榕树,却看到了绿叶如盖。阳光也需极用力才能穿透枝叶撒到地面,在淡然的光照下,顿觉一阵清凉袭面而来。记得读初中时,我可是和同学常来爬大榕树玩耍的。
瑞安多榕树,几乎村村都有。而村里榕树下,常常又是村民闲聊休闲的集聚所在。如今围绕这株大榕树,坐满许多老人,静憩、闲话、观游人来来去去,充满一种轻松情调。
大榕树主干从土里出来,斜楞向东北方,仿佛岁月的负重已压弯它的腰。凹凸的树身上那隆起的树蔸似老木匠手上触目的青筋。主干向上分出的枝,已不可环而抱之,向四周散开,又像是老农高举的臀,在努力托着收获的果实。是果实啊,那繁茂绿色就是生命不屈的果实。而这满树的绿色中,榕树的叶在临风中轻轻摆动,鸟儿叼来的草籽也已在粗枝上扎根,如今将自己的绿融入榕树的绿中,和睦相处,便有了快乐的茁壮。于是,这株大榕树便有了与众不同的美丽,满满的绿,为四季留下永恒的春意。
记得读初中时,因学校与湖滨公园近,放学后和同学常来公园玩。那时候,公园里没有现在这么多人,有几个老人在这里静静地下象棋,好长一段时间里不出一声,应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老话。还有零星行人横穿公园而过,也是行色匆匆。这里一片幽静。我们来了,才有热闹的童声喧哗。丢下书包,首先是去爬大榕树。大榕树总是很宽容地对待我们,任我们双手攀抓着它,双脚踩爬着它,在它的躯体上反复折腾,令我回味着稚童时我要扒爬上大伯父宽厚的背,骑在他的肩膀上。坐在它的身躯上,是很舒适的,就像靠依着紫檀的圈椅,能闻到沁心的香。如果胆子再大些,便可骑着斜横的粗枝,慢慢地向高处或远处挪去,这时刻,心里便生出一股勇敢的力量,比写作业劲头要大得多了。
坐在大榕树上,视野便开阔了。朝东看,大操场里有人在赛跑,有人在学骑自行车,有人在放风筝。如果遇上县里开大会,操场更是站满人,还有红旗招展,真可谓人声鼎沸。向北望,几条河汇流至此形成“后垟凼”,水面平宽,微风吹过,便泛起粼粼波光。更远处,便是翻动的金黄稻浪,而远山却是淡淡的。再向西南回首,玉海楼的青瓦白墙显得静穆,而鱼池那一片民宅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像报时的钟,似乎在催促着我们该回家了。在这里能够流连忘怀地贪玩,全是因为有了这株大榕树啊。
那些夏季时节,大榕树就成了与我嬉戏的伙伴,在它的树阴里,绝无燥热的流汗,也无蚊蝇滋扰,我们可以很放松地或站或坐或躺在树下草坪,尽兴地玩打弹子、抛铜钿儿、摔香烟壳、猜谜语,将乘凉时听来的故事加油添醋地再讲给同学听。我们热闹着,而大榕树静立在一旁,那抖动枝叶显然也是快乐的。
二哥曾以这株大榕树为对象,画过一幅油画叫《玉海榕荫》,他说:“这株榕树美就美在那主干,写满岁月风尘,虽然不高,却让分枝茂叶,向上、向四周,勃然傲挺,有无限阳刚之神气。”据说这株大榕树已超过150岁了,它见证了老城区的变迁与发展,只是它无语。瑞安人爱它,我猜想不仅在于它是市树之冠上的明珠,更因它能够在喧嚣尘世里潜默无声地传达出一份无欲的清凉于人心。
我走街串巷,下乡入村,见过太多的榕树,却总不能拿它们和湖滨公园里的这株大榕树比,原因是那些榕树气势不足。而沿街榕树,虽然也能为路人遮阳挡雨,却显得很憔悴,只因树枝上总是挂下密密的、长长的褐色须蔓。唯有大榕树,却是经风沐雨后,依然是满身翠绿,为人们心中长留住一片春意盎然的气象。
虽然大榕树很老了,但我觉着它并不老,就如进取不息的生命是不会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