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水城

    老瑞城里多河，除了环城河城外由西北弯折向东汇入塘河外，城内纵横的河道为瑞城构成水乡美景。我家老屋在第四巷，出门折向东方，便有河。河水是淡淡的碧绿色，只有在大暴雨后，升涨的河水才有些泛黄，原因是愚溪和集云山泄下的水中带着红褐沙土。不过，随着河水流淌，又恢复淡淡的碧绿色，透着清澈。

    城内的河里是没有荷花的，所以常年总见碧波荡漾。这些河，给居民日常生活带来方便，一日三餐洗菜蔬，一年四季涤衣服，家什的清洁，家用的储水，甚而男人的游泳，都因了这些河而变得省时省力省钱。对百姓生活而言，方便、省时省力省钱，就是好的。

    老家门外这条河，在一年四季里，都会带给我不同舒畅与快乐。

    春日里，蹲在河埠头，看鸭子在水面悠然的样子。花鸭游过时总有好多只紧跟着，一边游一边“嘎、嘎”地叫着。北京鸭也是如此。与洁白羽毛的北京鸭不同，洁白的番鸭游动时却显得沉稳许多，只是顶着红冠的头会不时左顾右盼。与在河边草丛中啄食的鸡相比，鸭子的享受就是可以在水里自由自在，而这条长长的河就让鸭子有了纵横天地。而河水也因有了这些鸭子而变得更有生机。当鸭子游经埠头时，蹲在埠头洗涤彩裳的女子，就用手向鸭群泼水，惊了鸭子，笑了女子。女子的笑声与鸭子的叫声，回荡过春日的河面，仿佛桃花朵朵绽放。

    夏天的阳光是酷热的，而在黄昏时分，河边却是清凉的。夕阳的斜照下，会见河岸砌石边的水里有一片连一片活动着的褐红影，在清澈碧波里显得特别触目，我们叫这些小生命“虾几”。用“虾几”喂养金鱼，金鱼长得快。捞“虾几”工具是用旧袜子在铁丝上做成一个捞兜，绑在竹竿上。我就经常拿着捞兜来到埠头，去捞河里“虾几”。我拎着满兜或半兜“虾几”回家，倒一些鱼缸里，看金鱼你争我抢，自然开心。但有一次，给鱼喂太多，金鱼都翻了肚。

    秋风起。这个季节里，河面自然又是一番风景。岸上枝头的落叶飘在河里，流水把落叶带向远方，落了，去了，总会让我的心多生一些惆怅。但在秋天，夜间的河似乎更美。秋月比哪个季节都圆都皎洁。多云的天空，月时隐时现，月下的河，看去只有时闪时没的月影波光。但在无云圆月之夜，河水波纹却有特别风韵，只见一轮圆月将自己在河水上幻成无数光影，月影随河水的静而静，随波的动而动。此时若有一艘夜航的木船划过，桨的摇动便将一河的水都搅成移动的长波，而月影仿佛也变得欢快，向两岸悠悠地荡去，没入岸边水草丛中。

    冬来了，雪花飘落时，河面变得寂寞多了。河水如一面平铺的镜子，将岸边房屋的影子全装进水光中，多了许多倒影的灰调子，淡淡的碧波似乎就多了一层凝固的样子。雪花飞落河面，便不见踪影。比起岸上慢慢积起的白雪，飞扑向河的雪，生命的终结竟是如此瞬间，心里不免起了一丝惆怅。但转念一想，雪在天空中舞动的生命，又因水的流淌，使它的生命依然在活动的，也算是一次涅槃。只是这种联想，只有等到求自心之静的年龄才会有。而从前，于冬季的河，能觉着舒心的，就是看那似乎多了一层凝固的水流上，由远而近划来一艘罱泥船，看到木船上罱河泥者的冒雪劳作，便体会到生生不息的美丽，内心又是一阵开心。

    其实，瑞城的河带给我的快乐，又何止能言尽道透，只是每次走过瑞城仅存的几座石桥，或是站在仅有的几道河弯岸边，就会有一种润润的思绪而起。因为这些穿城河道曾经拥有的清澈流水，给平常生活多添了几许诗意。

    瑞城曾经的河啊，你的美到底还有多少，让我在梦中思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