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片段
■李浙平
还在物资局工作期间,常因工作需要而去下乡。离开城市的喧嚣,到乡下却也能获得一种心情的舒畅,这不仅仅只因为工作,还有一些是让人沉醉的新鲜感。
记得第一次下乡,是参加县里组织的一次对农村危房校舍的调整。同行的人中,我的年龄最轻,只有24岁。我们去的是马屿区,那时候交通不便利,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要走很长的路,除偶尔搭乘一下顺路的手扶拖拉机,基本都在田垄上步行。
两天时间里,我们去了好几所学校,如果可以用触目惊心的字眼形容,当我站在那些低矮甚至有些倾斜的旧屋前,看到的窗户没有玻璃,只是用塑料薄膜蒙着,有些就是空洞洞像睁大的黑眼珠,教室的门也已破损成只是将木板钉牢,风从门板缝隙和空窗中猛猛地穿过。但是,从里面传出的读书声依然是朗朗的,只是听进耳朵里让心有一些揪。区教办老同志不再有旅途中那种风趣了,讲话时神色显得凝重,他反反复复讲得最多的就是:“天气一冷,这些小孩坐在里面冻啊冻死。”调查结束后,我将看到的情况及时向领导作了汇报。后来,校舍危房问题在物资供应方面也得到妥善解决。
下乡到湖岭的次数较多,有两件事印象比较深刻。
我第一次和永安乡的干部去均路村,那个还名不见经传的山区小村落。我们坐着手扶拖拉机,沿着盘山公路上行,一边是陡峭山崖,一边是深谷,看下方的溪流只像一条弯曲的素练。车是慢腾腾地上行,似乎很吃力的样子,排气管发出突突声,响得让你我听不清说什么。车到半山腰时,我们从车斗里下来,然后开始登山。山路很窄,石块铺成,从山脊上经过。走着,走着,就觉得天慢慢变大了,回头看来路方向,千山翠绿尽收眼底,竟有些头晕目眩。猜想山里人长年累月走在这条路上,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对生活的信心啊。路又向下延伸,光线有些变暗,原来已经身处在参天茂树之间,走过了一座老石桥,乡干部说:“到了。”村支书已等在村口,看样子有50多岁,脸上、手背上都是皱纹和青筋,脚穿一双草鞋。
中饭是在村支书家厨房间吃的,油冬菜是屋后菜园里刚采的,笋也是新挖出来的,还有萝卜干、花菜干,竟还有一条不甚新鲜的白鱼。乡干部说老支书一大早到湖岭街上买的。老支书一边用手摇摆让乡干部不要说,一边端起精瓷碗和我们碰杯:“你们都是人客,到我家里就很高兴了。没什么吃的,都是山头货,酒也是我们自酿的,多喝点,多喝点。”对于吃惯了新鲜海鱼的我来说,实在难以拿筷子去夹鱼肉。并不是因为鱼不甚新鲜,而是舍不得吃,应该留给他们家人吃。一路行来,我明白要买这条鱼,老支书要徒步走多少山路啊。老支书喝着酒,讲了很多村里的人与事,话语中只有快乐的风趣,绝无怨天尤人的感叹,我听得津津有味,在这一片朴实的氛围中,我喝得有些醉意了。临别时,我坚持把餐费放在桌上,在与老支书的相互推搡中,我只得说:“这是规定,没有办法的。”老支书的神情很无奈。他一直陪着我们翻过山脊,将我们送到公路上,才独自回去。
2004年,物资局被裁撤后,所在单位几经分合、更名,我虽然还在工作,但是再也没有下乡机会了。回忆这些下乡的片段,于我来说是一种经历的回忆,但透过这些片段,折射出社会的发展与农村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