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成为孩子王

    ■林 李

    14年间，家中多了4个孩子，眼见父亲渐渐变成一个孩子王。

    有时候，4个孩子全部交给父亲，父亲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吃中饭，买上一份猪头肉，打上一碗番茄蛋汤，再配上两碟小菜，人手一碗饭。猪头肉你一条我一根，光盘；番茄蛋汤，人各一碗，喝光；小山一样的米饭，见底。“军官”再次下命令，把盘碗收拾好，端到洗碗槽去，孩子们从高到低排着队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前往目的地完成任务。饭后，孩子们排排坐，双目闪烁着惊奇与疑惑，听父亲讲年轻时在长白山当兵的故事。

    在瑞安商城，父亲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卖老年人服装。不管有没有生意，父亲每日早起开店，晚上17时准点打烊回家。放假没地方去的4个孩子，就跟着父亲在店里，一道经营起生意来了，这个叠衣服，那个包装，父亲这“指挥官”当得不亦乐乎。

    迟暮之年的父亲，含饴弄孙，另有一番自得其乐。

    父亲年轻时也做过船老大。在村头榕树下，父亲要造船。那时候我大概5岁，扎着辫子，乱蓬蓬的，在船底下钻来钻去。不久，这艘小货船载满货物，在清且涟漪的河道里来回奔跑，父亲立在船头，是船老大，乘风破浪，驶向幸福的生活。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温州大地，也吹动了父亲年轻的心。父亲就是《温州一家人》中的“周万顺”，扛着温州制造的“人造鞋”在全国各地贩卖。父亲没有幸运地成为发家致富的“周万顺”周老板，而是回到了家乡，当了村支书。我仿佛看到，夜色黢黑，年轻的父亲顾不上扒完碗里的米粒，急匆匆赶往吵架的村民家中，坐在那家人的长条形板凳上，劝说拉拢吵架双方。

    父亲卸了村支书担子后，开始跟着外婆做起了服装加工生意。父亲一心扑在了工场里，对服装质量要求极高，每一件都要亲自检验。有一年，一位天津客人订好货要回去，在机场才发现财物被盗，身无分文，打电话向父亲求救。父亲放下工场里的事情，当即赶过去，把钱送给这位客人。这位客人脱下手指上亮闪闪沉甸甸的金戒指递给父亲。父亲没有接受。

    少年人看年老者，总以为他们是飘零的落叶，纵使春风可爱，也无从飞扬。走进他们的人生，当船老大、村干部、跑生意……你会发现谁的人生，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每一个阶段都是那么有趣。左牵黄、右擎苍的少年狂妄，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青年得意，抱明月而长终的中年淡然……一切的一切都化成悠悠岁月。我总觉得老去是像秋天一样收获谷满仓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