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民父亲

    ■林爱娜

    父亲将年逾古稀，一生与那片暗灰的土地打着交道，黝黑的脸上总是笑嘻嘻的。

    最近，父亲在哥哥大厦楼下出入口边上摆了个小摊子，方便那些左邻右舍买菜。那些热心邻居遇到哥哥总会说：“你爸爸年纪这么大了，还干活，该享享清福了。”哥哥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打电话找我诉苦。我用平缓的语气告诉他：“哥，你难道不知道父亲的脾气吗？你让他马上闲下来不种地，那根本不可能。他说过，趁现在身体还硬朗，靠自己的劳动攒点钱，为了将来有一天老了不加重我们兄妹几个的负担。”

    以前，母亲为卖掉父亲种的菜，总招徕我的同学、同事、朋友，我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说了母亲好几次。而母亲只是好意，认为是自家种的菜，想半卖半送些菜给熟人。后来，我才理解了两位老人的良苦用心。“哥，劳动是光荣的，只要他们健康，让他们种吧！我们顺着他们的心意，也是一种孝顺。”哥哥默默地挂了电话。

    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靠着一亩三分地养活了一家六口人。年轻时，曾担任生产队小队长。生产队里下午分的点心——那时候的稀罕物馒头，他总舍不得吃，塞进饭桶，带回家给我们兄妹四人解馋。农闲时，他会背上竹篓，带上米饼，天蒙蒙亮就去海边滩涂捉跳跳鱼补贴家用，直到晚上天黑才回来。

    父亲孩童时，家里兄弟多，生活十分清贫。他非常渴望上学。但他只上了一年学，就被我奶奶从那个破祠堂里拽回来去滩涂捉鱼虾。他每当忆起当年的情景时，总是眼闪泪光，充满着对知识的渴望。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父亲没让我们兄妹四人辍学去打工，而是上完了学，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父亲那一亩三分地，一年四季种着菜，春天豌豆、土豆，夏天西瓜，秋天番薯、甘蔗，冬天大白菜。他深爱这片土地，并对它了如指掌。他种的白菜又嫩又甜，种的西瓜个儿大，味道甜。当我们夸他种的农作物好吃时，他总笑呵呵，说：“你们不知道吧！我种得比别人好，我是边种边研究的。收成后，还会反思，哪个阶段要施肥，哪个阶段要减株，我会掐准时间的。”他还说：“你们的工作也一样，要想干得比别人好，勤奋努力重要，研究反思更重要。”

    一次，父亲摸着已上高二的我女儿的头，说：“外公养了你舅舅他们四个，最高学历也只是大学本科。我希望你们孙子辈的四个里能出个高学历的，硕士呀，博士呀，如果谁念出个高学历，外公奖学金1万元。”我扑哧笑出声：“爸，你的1万元得种多少菜呀！”父亲又笑呵呵地说：“奖励孩子上进，我愿意！”

    女儿轻轻地告诉我说：“外公是个有见识的农民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