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手

    ■赵秋娥

    86岁的您有一双漂亮的手。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您双手的情形，那是在我订婚时您递给我红包，并且按习俗我要叫一声“妈妈”。可是面对比我外婆还大一岁的您，我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妈妈”两字，您的眼里闪着落寞让我不忍对视，赶紧别过眼睛，这时您的双手就这样进入我的眼，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双手？

    由于父母工作原因，我小时候与奶奶、外婆相处比较多，所以对老人的手再熟悉不过。可您的手如此红润干净，并且十指修长。

    不知何时起，您特喜欢我给您剪指甲，说我剪得好，光滑没毛刺，而我也喜欢给您剪。这样就可以握着您那细腻柔软温暖的手，然后与您拉家常，听您讲过N次从前的故事。

    想不到正式握着您的手再叫妈时，您已在医院里不能言语，可您的手依然如此柔软与温暖，只是指甲有一点点长。我在您耳边轻声对您说：“妈，快点好起来吧，然后回家我帮您剪了指甲！”这时您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动了动像是在回答我。那几下撩动了我的心弦，触动了我的泪腺，搅动了我的记忆。

    “奶奶，我的校服又弄破了，您来帮我缝一下。”孩子说。您会边缝边说：“奶奶年轻时是挑花（绣花）能手，以前大队里都是让我去挑（绣）样板……”这些我们早就听的倒背如流，可是还会像第一次听时那样认真。

    每当冬天降温时，您总会伸出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拧一下儿子的衣服说：“衣服穿得这么少，人在冻，衣在冻，赶紧去穿起来。”先生无数次的抗议，换来的永远是无效。

    公公在世时您总喜欢伸手去轻拍他肩上的头皮屑，然后一副凶巴巴的语气说：“都脏死了怎么不知道拍掉。”公公永远是微笑地站着让您拍。

    记得我第一次被您“骂”的躲在卫生间默默流泪，没过多久您的手就在门上边拍边说：“饭都盛起来冷了，怎么还在里面不出来。”出来一看，您根本不知道自己“骂”过我，经过几次后，也就明白公公为什么被骂了还在微笑。

    每次那位聋哑环卫工在楼下扫地被您看见了，您总会用手去招呼他，并且大声说等一下有东西送给他吃，他也好像听见似的会在楼下等，用他那双指甲缝里脏兮兮的手从您那双干净白皙的手中接过东西，面带笑容哇哇几声表示感谢。

    那天医生下结论说您各个器官衰竭，根本无法救治。可我就有一个执念想让您多留几天，多看您几眼，多握一下您的手。初三凌晨您在家里平和走了，您的双手就放在身前，我站在旁边虽与您只有一步之遥，可我把手伸得再长也握不到您那温暖的手，从此阴阳相隔。我想号啕大哭，但是您那嘴角微微上翘安详的容颜像是睡着了做美梦，让我不忍心惊扰到您。

    偷偷地擦掉眼泪，在心里默默地说声，妈妈一路走好！相信您在那边也会一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