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许小寒

    席慕蓉的诗篇，是12岁前的深刻记忆，后来渐渐便不看了。她那样温柔的诗句，好似江南美貌婀娜的静女轻声呢喃，言语绵软得可以生出湿润的雾气，但是自己到底已过了诗梦年纪，难免对熟悉的文字生了麻木。

    很小便听母亲说过，席慕蓉长相与她的作品截然相反，现实中的她矮胖平凡，性格却若男性般爽朗，亦还听说她某篇散文中写道矫情与男同学说话反而被误会。就和我一样——成年的我再与母亲讲起时如此道，和我一样，分明是粗鲁野蛮的丫头，改不掉贪玩不羁的孩子心性，笔下展现的却是婉约样子。连日记中的文字，亦是斯文有度，实则我更热衷“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轻狂，血液里全无欲说还休的含蓄，是以再不喜欢席慕蓉。

    但我却爱听诗歌朗诵，从前有一盒磁带，大约在2000年时买的，是席慕蓉诗选的朗诵音频。我听得频繁，不过只陶醉于朗读者专业的技巧和表演，其实未将诗中情感听到心里去。一因那些诗句皆已烂熟，二则似我这样粗枝大叶的性格，并没有对儿女情事的多愁善感。

    前些时候下载这辑朗诵的MP3版本至手机，但一直没有听。播放列表里钟爱的歌曲太多，轮到这段时总把它跳过去，好像总没有个合适听的时机。昨夜卧床上看书及乱想，便让他们的声音流动着。也不仔细听，只顾着翻书，脑袋中又在想旁的事情，便这样听到“我将把每一个河流都切断/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这一句，此首《如果》我早会背，但从不曾被震撼。悸动之余立即退了回来重新听，“除了对你的思念/亲爱的朋友/我一无长物/然而/如果你愿意/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断落”，竟恍恍然有落泪冲动。

    近年耽溺在港台歌曲之中，听的多是林夕的故作豁达或黄伟文的力竭声嘶，原亦以为情感就该如歌词所述般直白通俗，若“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心事”“我纵使可以燃烧下去，谁来为那场趣剧致哀”“他那天说我眼睛很会笑，那十秒大概灵魂已卖掉”，其实离开了旋律之后诗歌更能打动人心。“除了/除了在有些个/因落泪而湿润的夜里//如果/如果你愿意”，卑微和无望被掩在浅显的词汇中，“如果你愿意/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断落”“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全诗竟流露出一种决绝悲壮，就在不设防的夜里，乍然叩响我的心门。原来竟不需要有感同身受的共鸣与同情，便可以纯粹地受文字所触动，作者简单的几笔恰若拂尘打中心中柔软的地方，轻轻拂过去，有些痒有些伤感，一下子就酸了。

    如果——如果你愿意再去翻阅少年时看过的诗篇，或是席慕蓉，或是其他人，一定会有一些从前不被注意的诗句重新打动你，如果你愿意去回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