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味道

    ■金春妙

    周末聚会，闺蜜允送给我们每人一袋她亲手包的粽子，丝丝缕缕的粽香弥漫在鼻尖，荡漾在车厢里，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仿佛端午的气息就在眼前。

    端午不仅仅纪念爱国诗人屈原，它有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女人们的粽子情结，儿童的撞蛋游戏，水手的龙舟飞渡……端午的记忆总是先于节日抵达心头，怀乡的滋味盈满每个等待的日子。

    端午节的序曲是从包粽子开始的。过端午，粽子是重头戏。老家有“囡儿宝，粽头嵌红枣”的歌谣。粽头指的就是特大号粽子，家有女儿的温馨在节日就凸显出来。一年四季八节，都是女儿张罗着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烟火十足。女儿送给娘家的是大粽子，要用大粽叶子包，把叶子折成漏斗型，放进一半的糯米，嵌进去四五颗蜜枣，再用糯米覆盖，包扎，捆上许多绳子，挂在晾衣杆上等待蒸煮。煮熟的大粽子得有一斤来重，有的还不止一斤，自家吃的则是小粽子，一般就只嵌一颗蜜枣，吃的时候蘸点白糖，又糯又香。粽子有甜粽和咸粽，甜粽的主料是糯米，里面的配料有红枣或豆沙，部分还会配入板栗、花生一类的东西。咸粽的主料是晚米，里面的配料有肥肉、虾皮、咸菜等。粽子甜的也好咸的也罢，最暖心的是包粽子人的一片心意。

    祖母在世时，对吃穿用都不甚讲究，唯独对传统节日虔诚对待，像清明蒸炊糕，端午包粽子，事必躬亲，充满着仪式感。祖母一生育有四子二女，她对于女儿是否送粽头不太在意，在意的是把几房儿媳聚在一块儿，围坐在屋檐下，四五双手在盛着糯米、蜜枣、晚米、肉馅的脸盆上忙碌着，一个个粽子在手指上下翻飞中诞生，悬挂在竹竿上，像沉甸甸的果实。包好的粽子泡在盛有灰汤的大锅里，先旺火烧开，再文火慢慢煮。灰汤是用稻秆灰浸泡烧开的汤，用灰汤煮的粽子有一股特別的清香。粽子刚出锅，祖母就催促着各房媳妇把这些装满情谊的粽子，送去各自娘家。那是她们的盛世年华。

    菖蒲悬挂墙上，艾叶斜倚门上，植物的清香和雄黄的酒精味儿混合在一起，屋檐下青瓦滑落的雨滴都沾满它们的味道。孩童们排着队伍等待自家老人雄黄酒的检阅，老人用食指蘸雄黄，点在孩童额头和耳后，以示驱虫和辟邪。小孩的心思全在胸前那五彩的蛋袋上，袋子里装着自认为最坚硬的巨无霸鸡蛋或鸭蛋，四处挑战伙伴的蛋壳硬度，撞赢了欢呼雀跃，撞裂了垂头丧气，回家换一个再来，直至家里所有蛋的蛋壳凹陷或碎裂才鸣金收兵，不敢再战。然沮丧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重又被锣鼓点燃。

    咚——咚咚，咚——咚咚——，没有锣鼓，不成端午。龙舟的鼓点呐喊出一个有力量的端午。铿锵的鼓点，刚劲奔放，气势磅礴。槌起槌落，龙舟在水面飞速疾驰。喷溅的水珠，见证桨起桨落划一的默契；隆隆的炮声，激发铮铮铁骨搏击的力量。最好看的是几只龙舟竞渡，围观者无数。家乡位于瑞平塘河腹地，水域宽广，是龙舟竞渡的天然赛场，几乎村村备有龙舟。记忆中林北村的龙舟是白底黄色花纹的，我们尊称为黄龙，平常放在我家旁边的米厂里，每到端午前夕，“黄龙”被重新洗刷一新，郑重祭祀过才抬下水。龙舟船手必是村里身强力壮的青年后生，女人是不允许划龙舟的，传说被女人坐过的龙船不利市。诸如禁忌还有不少，比如，龙船划到桥下，水手们会泼水赶散人群，他们可不想从大家的“胯下”经过。每当水珠四溅时，笑骂声响成一片，那是水手们的盛世年华。

    如果龙舟上有你熟识的亲人，那种自豪优越可以津津乐道半月，直到周围的人被你炫耀得耳朵起茧，嗔怪道：好啦好啦，你比划龙舟的某某还牛，行了吧？你才悻悻噤口，同时暗暗期待自己快快长大，亲自驰骋水面，做一回这片水域的霸主。

    随着粽叶收于仓库，蛋袋藏于抽屉，龙舟归于米厂，祥和欢乐的端午才落下帷幕。包粽子的妇女，划桨的水手，撞蛋的儿童兴意阑珊，端午节怎么这么快就溜走了呢？于是，他们在咀嚼回味端午发生的各种细节中，憧憬等待着下一个端午的盛世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