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卵”的故事

    ■蔡桂顺

    没有划龙舟的端午节，安安静静，只是一个符号和休息的借口，也是脚步匆匆的人们团聚或蹭饭的理由。但是鸭蛋和粽子是必须要吃的。

    去年端午节去老家吃个便饭，和老头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在老家的桌子上，看到盘子里一个青绿色壳的鸭蛋，就想起小时候那件端午“碰卵”趣事，至今想起趣味无限，令人发笑。前几年我的少年弟兄们在一起聊天时也提起过呢。

    “碰卵”就是撞蛋，即大家各自手持一煮熟的端午蛋，用力将蛋的椭圆头部两两相撞，比赛谁手中的蛋更硬。这是端午节那天孩子们的游戏，此习俗的起源和寓意我不得而知。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在蔡宅小学读书时的某年端午节，小伙伴们都带了蛋去学校里撞蛋，赢的人可以获得对方的蛋。

    那次有个鼻涕挂到胸前的蔡宅少年郎无比“神勇”，他有一个青绿色壳的鸭蛋，这个鸭蛋所向披靡，凡是与之碰撞的蛋，全部都是砰地一声，壳破油滋，或者“粉身碎骨”，然后被他收归囊中。

    那天，这个“鼻涕塌”撞蛋整整赢了上百个蛋：鸡蛋、鸭蛋、鹅蛋……堆满了抽屉，塞满了书包，以至于要托人叫他的父亲让他弟弟弄个装稻谷的箩筐过来装战利品……

    但是，这件“诡异无比”的事情有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狗血结局：撞蛋的大赢家“鼻涕塌”挨揍了。

    原因是最后有人起疑心，非要检查一下他的蛋，结果一查，哦天啊，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青色大理石打磨而成的、外表与真鸭蛋无异的、铁硬铁硬的假蛋！

    石头做的蛋。也就是说，跟他交锋撞蛋的人全部都是真真正正地做了一件用来形容自不量力的古老的成语：以卵击石！

    然后，“鼻涕塌”被按在蔡宅学校的操场上，狠狠咒骂的、幸灾乐祸的、尚未交锋的孩子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而不远处那一箩筐战利品，也被抢了个精光。

    至今，我还记得那天飘荡在蔡宅操场上空“鼻涕塌”的“嗷嗷嗷嗷～哦天啊别打了～嗷嗷嗷嗷～打死罢哪～”的哭叫声。

    还有一条弧线。我记得的。

    那天大伙揍完之后，一个绰号叫“珠梅鱼儿”的少年，捡起“鼻涕塌”的作案工具——石头蛋，呸！一口浓痰声中，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这个撞破了无数个端午蛋的石头蛋，朝蔡宅小学东首远处广袤无际的绿色旷野和撒落其间的乱坟堆掷去。

    这个石头蛋，在30多年前的那个端午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无比的弧线，落在了不知道的哪个角落，也永远落在了我们那一代人的记忆的时间流里，时不时地在端午节前后的某个聚会上，荡起一片深远的回音……

    这件事情最让人啼笑皆非的结局是：当“鼻涕塌”在操场上杀猪般地嚎叫、哭得愁云惨淡的时候，不远处的河里，龙船鼓正“咚窿窿咚窿窿”响彻云霄，划手们霍霍霍地比着谁的荷尔蒙浓度更厉害……

    没有一个大人过来安抚挨打的“鼻涕塌”。相反，一个喝雄黄酒后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说：该死！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鼻涕塌”的爹。他知道了真相后，觉得十八代祖宗的霉被这个熊孩子给倒了，于是在骂骂咧咧的同时，“啪”一声，决绝地打了儿子一个巴掌。然后呢，“啪”一声，这个当爹的也挨了他老婆——随后赶来的、一声不吭的“鼻涕塌”他娘一记“后颈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