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愿
■虞真
从来没有觉得,司空见惯的直立行走有多么了不起,但是坐了两个月轮椅后再次站起来,虽然脚步踉跄,却已经让我觉得世界变得格外明亮而开阔了。
坐在轮椅上,我是无聊的,因为我困守在家中连楼都下不去。每天坐在轮椅上在一百多平米的家中绕来绕去。更多时候,我坐在阳台上,看看书,玩玩手机,摆弄摆弄花草,欣赏欣赏窗外鸟儿打架楼底猫儿嬉耍。我连对楼邻居家挂窗外的绿植都观察得一清二楚了。
坐在轮椅上,看事物的角度完全不同,原来触手可及的都变得那么遥远。家人们把我的必需品摆在床头、轮椅可经过的桌边,清除障碍保证轮椅畅通无阻。经常的,我反复调整轮椅才能恰好从门里穿过,从拐角转弯,一不小心手指都被蹭破好几次。门铃响起,原来半分钟可以应门,现在得花上好几分钟,还要取决于轮椅是否很听话地转弯穿门而出,所以我基本是做到人未到声先到:来啦,稍微等等!
坐在轮椅上,我才真切体会到,残疾人真是不易。我才理解二十岁的史铁生发现自己永远都不能再站起来时,是如何绝望地摇着轮椅独自在地坛一天一天地转悠。雾罩的早晨,骄阳高悬的白昼,处处虫鸣的午后,鸟儿归巢的傍晚,荒芜而不衰败的古园,以它四百年的沉淀抚慰着绝望的心灵。其实我是佩服史铁生的,我佩服一切身残志坚的人,如果他们自己不走出来,任谁都无可奈何。史铁生说,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我庆幸,我只是体验生活,当这一页翻过,生活依然美好如初。我心有愿:善待残疾人,如同你我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