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滋味
■王毅
当人们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各色年货,家家户户开始掸新贴春联,大街小巷挂满一排排的大红灯笼,宽敞的马路被返乡轿车挤得水泄不通,我知道,过年的时候到了!
过年是啥滋味?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年糕奶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妙滋味。捣年糕是我小时候最喜爱的年俗。捣年糕的大师傅把煮熟的米粉放进捣臼里使劲捶打,一名帮手负责不停地用手翻弄,时不时地往青石捣臼里加水,让年糕变得更加柔韧。硕大的石锤重重地落下,粗糙的手掌快速地翻弄,两者默契的配合形成一种奇妙的旋律感,精彩动感的捣制场面就像耍杂技似的,观者如堵,百看不厌。
年糕刚捣制完成,从最上面摘下来的年糕,老瑞安人称它为“年糕奶”。抢年糕奶必须眼疾手快,抢抓一把年糕奶放在手心。刚捣好的年糕奶热呼呼、软趴趴的,就像一条会流动的无骨蛇;咬上一口清香喷鼻,大家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抢着几口囫囵吃完,根本不给别人垂涎觊觎的开口机会。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们还会把年糕奶捏成萌萌哒的小兔子、小巧玲珑的金元宝之类玩物,很是讨巧。也有人把年糕直接放在木制印模里,双手用力一压,一个个印着蛟龙、金凤的年糕就新鲜出炉了。虽然不如手工捏制的精巧,但胜在方便快捷。蒸笼旁热气腾腾,大师傅们发出阵阵吆喝,围在捣臼旁的孩子们不停地嬉戏吵闹,烘托出红红火火的过年气氛。
过年的滋味还在于偷吃纸篷包的窃喜和甘甜。走亲访友是过年时的重头戏。在我的记忆里,以前走亲戚都要必备一个“纸蓬包”。那是类似现在礼品盒一样的物件。用厚厚的纸蓬(即用稻草制成的粗糙黄纸)包装成一个梯形的纸包,里面装上红枣、莲子、桂圆、饼干、糖果等零食,拎起来一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纸蓬包的上方贴上祝贺新年的红纸,就可以拎着去走亲访友了。纸蓬包可以重复利用,大家都不会打开它,只当它是拜年的一个伴手。以前能吃的零食不多,纸蓬包就是我们心目中叮当猫的“魔术盒”。把妈妈放在高高柜子上的纸蓬包悄悄地拿下来,从边沿轻轻打开一个小口子(便于偷吃后恢复原状),然后用手指头从里面偷偷地往外挖东西。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挖出来的是红枣、莲子还是饼干或糖果,所以每一次挖到都是一次意外的惊喜,吃起来也格外的甘甜和美味。一直吃到厚重的纸蓬包变得轻飘飘了,才发觉大事不妙,赶紧重新把纸蓬包恢复原装,端端正正地在柜子顶上放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状,我总会发出会心的微笑。
最美妙的过年滋味应该算是分岁酒的饕餮盛宴。那时家家户户都会摆分岁酒,每户人家都会派一个代表去亲戚家吃。十余户人家吃下来,“过年胖三斤”并非虚言。菜都是主人家亲自下厨的“人家烧”。贤惠的主妇一道道地往外端菜,热情的主人殷切地举杯劝饮,小孩子们则在家里到处乱跑玩闹。想吃什么就上桌吃,吃饱了就跟小伙伴们玩着永远也玩不厌的各种游戏,茶几上摆着吃不完的新鲜水果和美味糕点,感觉人生在过年时已到了巅峰。
以前分岁酒的最后一道菜总会是糖水罐头。当罐头上桌时,小孩子们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举着小碗和勺子,展开一场激烈的“罐头争夺战”。这是属于孩子们的福利,大人们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孩子们争抢。记得有一次分岁酒,我玩疯了,跑到亲戚家的阁楼上去玩。等听到 “吃罐头”的叫声,匆匆忙忙地跑下来,糖水罐头只剩下了中间的一碗汤。我把那碗汤抢在怀里,躲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慢慢喝。那没吃到罐头的委屈和糖水的甘甜,混杂成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
岁月流转,光阴似箭,新的一年在希冀和祝福中如期而至。美丽的烟花在空中尽情地绽放,浓浓的年味里满载着幸福和温馨。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无论今后身处何处,过年时我都会想方设法回到家乡。在这片生我养我的热土,和家人共同憧憬新生活的到来,这才是过年的最佳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