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浓浓忆儿时
■郑育友
时值农历十二月廿三,抬头放眼故乡的湖岭新兴路街头巷尾,只见家家户户已挂上了一盏盏贴有“迎春接福”金字的橘红色大灯笼。入夜,那闪闪的红红光影,真是“照得心头温暖生春”; 那穿村而过的三十二溪畔的家家户户房前屋后,晒满了酱油肉、鳗鲞……那些腊月吃货,不时散发出香喷喷诱人的味儿。
那满满的过年味儿,勾起了我对儿时过大年的一幕幕欢乐的情景。
“迎春接福”第一件事是“掸新”。“掸新”虽属大人的事,但这一天,家家户户“全家总动员”。故儿时的我们忙得不亦乐乎!有的去沙园帮大人砍水竹,把砍回来的水竹技叶扎成“掸新”专用扫帚。然后,再帮大人掸掉房屋旮旯里脏兮兮的灰尘、“飞丝网”。同时,我们孩子还自告奋勇,去小溪边抬水,洗净住房内的家具、用具上陈积的污垢。为什么孩子都这么“勤力” 呢?那是我们早就意识到“掸新”就意味着要过新年啦!过年,受大人约束减少,好吃的东西增多,这当然是孩子们最快活的大事呐!所以,我们则会自觉地捋起上衣和裤腿,拼命投入“掸新队伍”中去。
过新年,令我们孩子最欢乐的事算是“捣年糕”吧!当我从爸爸那里获得“捣年糕”的信息后,乐得一夜不合眼,盼望天空早点亮起来去“捣年糕”。
第二天一大早, 哥哥站在楼梯口, 用两手合成喇叭形向楼上喊话:“快起来呀!相帮捣年糕啦!”我一听到声音,就乐得“鲤鱼打滚”似的一骨碌起床了。蹬!蹬!蹬! 飞快地下楼来。一看灶膛,那柴爿正在吐着红红的火焰;一听灶边,炊甑內正嗤嗤地喷出乳白色的蒸气哩!
年糕是用糯米或粳米做的。当体强力壮的阿文哥把炊甑里热气腾腾的炊饭端到石捣臼里时,孩子们早在石捣臼边围个水泄不通,不时吸取“糖糕奶”散发出香喷喷的味儿,并瞪大眼睛注视着一起一落的捣杵头捣炊饭的那股劲儿。围观的孩子们学着举石捣杵的阿文哥嘴里的哼声:“一呀!二呀!三呀!”为他助力。
开始做年糕啷!我们“郑宅”的孩子们可快乐了,口里不停地喊道:“年糕年糕,年年高啊!”我们围着案板盯着既会髹漆又会画花的堂房郑庆云大伯做的寿桃、金元宝、小白兔、小鸟……看到这些栩栩如生米捏的手工艺品,我们个个笑裂了嘴,唱呀,跳呀,那欢声笑语充满了中堂的上间与后宕。
湖岭人叫“望年夜”为“十二月卅日夜”。 大年三十夜,家家户户几代人团聚在一起笑语盈盈“吃分岁酒”。
当除夕的夜幕降临之时,湖屿桥村街上灯火通明。
我们的家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在这个喜悦的晚上,婆婆、妈妈为烧菜肴忙得不亦乐乎!大人们也都忙着烧火、切菜,姑嫂们轮流“上阵”炒菜。仅两个多小时,丰盛的菜肴就烧完,摆好了。
酒桌上的菜肴, 除湖岭人很爱吃的酱油鸡(鸭)、酱油肉、鳗鲞外,还有湖岭山底农家菜。此外,还要有鲤鱼(跳龙门)、豆腐(家门清洁)、花生(结子)、柑橘(大吉)等南北货与水果等。糖糕(年年高)、黄鱼或芋头(年年有余)、糯米汤圆(团团圆圆)这几盘菜是不可缺少的。
宴间,大人们边喝酒边划拳,划输了的要喝罚酒,孩子们在旁力喊“助兴”!我们几个孩子爽得唱起歌儿:
过新年呀 咚咚咚呛
喜洋洋啊 咚咚咚呛
炮仗声声锣鼓响 咚呛 咚咚呛
唱歌跳舞多欢畅 咚呛 咚咚呛
幸福的生活多呀多美妙
咚呛咚呛 咚咚呛
吃罢“分岁酒”, 婆婆、妈妈还得给子孙分“压岁钿”。 亲戚朋友在酒席上给孩子分发,祖母则在深夜孙儿睡香时,悄悄地将大橘与红包(内装11元,以示出头与大吉大利)放在枕头下,给予压岁。妈妈分配“点岁灯”, 她用切开的盆菜或番薯,插上香梗,再插上点燃的红烛,以示守岁,祈福人寿年丰。
正月初一,孩子们都穿着大红色衣服,年轻妇女当然满身红艳,连老妇头上也系着大红头绳(穿新衣,也含有辞旧迎新的意思;红色象征吉祥)。
是日凌晨,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争先恐后打“开门炮”。一般先放“百子炮” 一串,再放双声炮仗三发(象征送旧迎新和接福,俗谓“接年”)。全村上空炮仗声此起彼伏,震撼山谷。放炮仗要求三发都响,声音洪亮清脆,最为吉祥。
我们孩子还跟上大人去长辈家拜年。拜年的礼品有:桂圆、荔枝、红枣、红糖、柿饼等,用特种草纸包上,上面封有红纸,称“纸蓬包” 或“ 红封”。 孩子们去拜年可爽哩!可吃上炒米、生仁、饼干、橘子、雪梨等美味可口的糕点水果,喝上甜滋滋的桂花茶!
晚上,鼓乐喧天。孩子们跟着人群到“岳殿” 去看“阿柳高腔班”演戏。孩子看不懂古装戏,只听“打八仙”乐曲,只看“戏子”穿红着绿,戏台上爬上爬下,唱咿咿词台一句也听不懂。顽皮的孩子在人群里穿梭追逐,或在戏台下买槐豆芽、油卵、五香干等零食吃,个个嘴都吃歪爻!
我虽年近八旬,但儿时过大年的味儿,却永远消逝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