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峡初秋

    ■大林

    前往泰顺司前镇白鹤峡，需驾车三小时余。一路上，漫林碧透，不时钻出一小团鲜红或嫩黄，惊觉四时行焉，秋至矣。

    躲过“秋老虎”肆虐的正午，我们乘坐着据说是上古时期白鹤仙翁从银豆树上摘下银豆壳抛入湖中幻化而成的白鹤舟，往“十里画廊”驶去。这是白鹤湖中的一条狭长的水道，两旁花草树木葳蕤丛生，石头峭壁巍然耸立，还没来得及有何方高人为其编写故事、取上动听的名字，所以山只是山，水只是水，石头也不是幻化为灵猴的奇石。纵然水软山温，甚至还有些甲天下之桂林山水的风韵，然而后者是印于人民币上的名胜风景，前者却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野山野水。我是更喜爱这份野趣的。白鹤舟缓缓徐行，清风扑面，“秋老虎”早已遁去无踪影。前方峡口处，有高二十余丈锤形巨石，临水而立，任你游人如织或清静无人，只顾自地独钓寒江雪。往白鹤湖更深处去，一棵不老松生长于岩顶，与岸上另一株形态相似的不老松，相对而立。若岸上松是背井离乡外出求取功名之男子，岩顶松便是一步三回首之女子，分别在即，泪眼相望、几多不舍啊。自古多情伤离别。男子已去，空留下女子的无尽相思陪伴着白鹤峡的山与水，留给我们无限遐想。

    处山林初秋最妙之处在于晨曦薄暮。日间阳光太烈，若人声鼎沸，容易让人联想到喧嚣的城市。而清晨，有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若隐若现，宛若班得瑞安妮仙境中的轻纱。晨光也是羞涩的处子，把自己的柔情蜜意轻轻地洒向山林与湖泊，落在葱葱郁郁的叶子上现出深深浅浅的绿。山坡上的如茵绿草，丛丛簇簇的小野花，不知何时钻出脑袋，仿佛要与我同享初秋之晨。到了夜晚，山与水拉起墨黑帘幕，掩去了一切色彩，只有黑色。但黑色里有流动的生命，可以感受到树枝在清风中微微晃动，树叶瑟瑟地飘落，落在水面上，与鱼儿嬉戏，扑棱棱地直打着水花。按下播放器，顺势播放白日里听的英文经典老歌。英文歌透着一股洋气，属于城市的霓虹闪烁与举杯相庆，与白鹤峡的世外桃源格格不入。此时应响起中文歌曲，比如周惠的《做快乐的自己》，清亮悠扬的美丽音符如秋虫在吟唱，唱着秋的歌。风乎舞雩，酒酣而归，伴着山间的明月与清风入梦。

    入梦来的，还有白鹤峡的美丽传说。上古时太白金星驾鹤云游，来到飞云江之源，见此地洪水泛滥，生灵涂炭，遂起恻隐之心，上奏玉帝，令四海龙王将水退去九十九丈九尺，使江河田园重现，万物复苏，百姓安居乐业。后来的人们便将此处叫作白鹤峡，还设了渡口，自然也叫作白鹤仙渡。梦中，白鹤舟上，御风而行，以游无穷飘飘乎欲仙者，不正是我么？

    这里还有一座悬赏桥，离水面四十八米，全长三百五十八米，桥面是用铁丝网铺成，每隔一米就铺上一根二十厘米见宽的木条，网眼间可直观桥底水，走在桥上，每迈出一步都有空中凌波微步的眩晕感。小狗初二蹬直了两只前腿死死抵住桥面，吓得狗腿子直发抖。同行者也是站在桥头怯生生地望上一眼，便退回“岸”上。此桥可同时通行百余人，其中若有好刺激者，不知死活地在桥上左右摇晃、上下跳跃，让桥成巨型秋千，那可真要让人吓破胆的。好在初秋游人少到只有我们三大一小一狗，老实如常走路，桥也是稳稳当当不会摇晃。站在桥中间往下看，湖的身形沿着山的走势，尽显S型婀娜身姿，金秋的阳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有诸暨西子楚楚动人之美。若湖光山林草木色彩再丰富一些、再浓艳一些，有深红秋黄，那么此处便是“江南喀纳斯”。

    临别时，回望白鹤峡，但见绵绵群山围成绿色“城墙”直达天幕。空中有鸟儿掠过嘶鸣，是白鹤在初秋清冽的阳光里飞过。鸟、树、山倒映在湖里，酿成了一湖的翡翠碧绿，闪烁着犹如钻石一般耀眼的光芒，那晶莹剔透的光线如此炫目，几乎穿透了蒙在身上的一切凡尘俗念。人生是一场旅行，难免会走到寸草不生的荒原地带，需要到像白鹤峡一样的地方走一走，尤其是在一切都刚刚好的初秋，与之亲密接触，给心灵一方净土，若莲花，缓缓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