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先生泪满襟
■林成植
5月13日晨,惊悉许希濂先生离世,顿时泪眼模糊,痛哉!
与许先生第一次见面是1991年的秋天。当时,我在任岩松中学任副校长,学校缺高三毕业班历史把关教师。校长钟锦焕叫我到瑞安中学请许老师。我不认识,于是通过学生黄品鹤的引荐。先生瘦削,但铁骨铮铮,很有精神。
见面寒暄几句后,我告诉许先生来请他帮忙的原委。先生谦恭,说只怕上不好课,非如所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先生见我老实、真诚,便答应下来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随之放下了。
任岩松中学在丽岙(今温州瓯海区下辖街道),距瑞城二十多公里,坐公交车需一个小时多。许先生没有自备车,每次来回都坐公交车。我清楚记得,两个学期讲课只迟到了一次,5分钟,雨天。上课铃响后,我去巡视,见高三文科班还没有教师在,学生静静地坐着,不时地看向窗外。一会儿,见先生撑着伞匆匆地进了校门……许先生的热心精心教学,第二年的高考结出了丰硕的成果。
第二次与许先生会面大约在2007年春。瑞安的知名人士俞海、许希濂、陈思义、马邦城、陈正焕等,发起成立瑞安玉海文化研究会。俞海、许希濂两位先生都叫我参加成立大会,我欣然应允,于是,成为玉海文化研究会的会员。这一参加,让我从教育圈跨向文化圈,正式见识瑞安的文化界人士,开启了自己两个圈层行走的另样人生。
在研究会里,得到许先生这位贵人相助。2011年1月8日上午,在花园大酒店召开玉海文化研究会新春座谈会。俞海先生因健康原因辞去了会长职务,大家推选许希濂先生为继任会长。
一天,先生叫我到办公室,以征求的口吻说,政协文史委陈迪海同志计划委托我们研究会编写关于瑞安的山、水、人、文四册系列丛书,一年一本。他说我比较年轻,精力还充沛,眼快手紧,两人合作,完成政协的任务。我一口答应了。于是,组织了编写组,开始了采访,搜集、写稿、组稿、编辑、校对……繁忙而自豪的文字生活。先生胸中有兵,运筹帷幄,繁忙的劳动,愉悦地合作,总算在2013年12月、2015年11月、2016年11月如期拿出《瑞邑山韵》《江河风韵》《玉海人韵》三本100万多字的巨作,得到政协委员和广大读者的肯定和好评。
出版了三册后,政协换届了。因多种原因,第四本书搁浅了。这时,先生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人也更瘦弱了,但还时时与我叨念:“在有生之年编好山、水、人、文4本书,出版个人文集。”业未终,寿正寝,痛哉!痛之隙,随笔悼念,不讲平仄,没有韵律:
东南邹鲁一大儒,瑞邑文史襟怀中。
山水人卷已闻世,何时再续缘“文”宗。
先生出身望族,将门之后,是清水师提督许松年的嫡亲曾孙。虽未习武,胸中却藏满腹文韬武略。他思维缜密,记忆非凡,瑞邑文史尽在胸中。只要你提起名人往事,他就能“数来宝”一样给你侃侃道来,有根有据,生动感人。一次,我们在办公室聊起陶山趣闻时,先生立即说起抗战初期“陶山毙虎”的事件来。先生没有亲临现场,但他根据当时的报纸所载和采访材料穿插起来,讲得有声有色。说这事惊动了陶山区公所,即派王巡官带领警察荷枪实弹赶到现场,摆开阵势。一阵枪声响过,老虎击毙了,王巡官亦中弹身亡。许先生口带讽刺地说:“出师未捷身先亡,警察打虎,却把自己的头脑打死了,这样的兵怎么抗日?乱套了乱套了。”大家哈哈大笑,先生也随之笑了起来。那音容笑貌还留在办公室里,清晰地留在我们的脑子中……
先生走了,留下音容笑貌走了!我失去了一位良师,失去了一位引路人。现在想想,我有过四位引路人:俞海先生曾引我走作家之路,张之伟先生曾引我走学术研究之路,伍树声先生助推我走教育改革之路,而许先生引导我走地方文史研究之路。今天,回眸看看,四条路上都印有自己的足迹,而留下最深的是人生晚年走的“文史研究”之路。
引路的许先生走了,怎不叫人“长忆先生泪满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