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电视机

    ■徐象升

    当西斜的阳光照到家门口的小巷子时，大伯母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田箩走了过来，那沉甸甸的箩筐随着她稳健的步伐一摇一晃，箩筐里装着的两台14寸西湖牌黑白电视机跟着起起伏伏，几个堂哥堂姐围着箩筐欢呼雀跃……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爸爸和大伯一起买了两台黑白电视机。在我们拥有黑白电视机之前，村里首富小胖家已经有了一台17寸的彩色电视机，放在一个高高的黑色电视机架子里，这是一个大木头架子，放置电视的地方还有一个玻璃推门，推开后才可以按下电视机开关。小胖子心情好的时候，会带我去他家楼上一起看电视，我记得有一回看一个枪战片，一名警察被歹徒射了一枪鲜血直流，我回到家之后还一直为牺牲的警察伤心不已。但要是小胖同学心情不好了，可不管你电视看到是不是精彩处，立马摁下开关，傲娇地走了出去。

    黑白电视机很快被放到了吃饭的桌子上，插上电源，按下黑色的小开关，响起了嗤嗤的声音，屏幕亮起来了，我们瞪大了双眼，却只看到了黑白芝麻如炒豆子一般翻滚。电视右侧有两个旋转的按钮，一个是搜台，一个是调音量。搜台的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画面——新闻联播。我们兴奋极了。急忙搬来爷爷描画了喜鹊兔子的小凳子在电视机前坐下来，虽然看不懂新闻，但是图个新鲜不是吗？

    黑白电视机的信号总是很差，想看的电视节目常常都是屏幕前一层芝麻星模模糊糊，让人郁闷得不得了。为了增加可看的电视台，爸爸又买了一个外置的天线放在电视机上，这样那层芝麻星就消失了。可是有时候正看着高兴，忽然就嗤啦一声响，又跳出满屏的黑白芝麻大战，什么图像都看不见了。这可难不倒我，走到电视机前，张开双手，用力朝电视机两侧拍打两三下，就立马恢复正常了。我不知道这种打电视机修复画面的方法是谁发明的，反正屡试不爽。我那调皮的堂哥有次建议我用锤子敲一下效果会更好，我找不到锤子没试成，不过隔天堂哥用锤子把电视机砸了个窟窿，被大伯追着鬼哭狼嚎地环村跑，让人记忆深刻。

    黑白电视看久了，总觉得色彩单调，正月十八仙降赶集的时候，我看到一张神奇的彩色薄膜，它上面有红黄蓝三种色彩，贴在黑白电视机的屏幕上就有彩色电视机的感觉了。我很高兴地买来回家，用胶布固定在电视机屏幕上，这才发现这类似现在手机贴膜一样的东西只是三种固定不变化的色彩，如果人物处在红黄亮色中间，就变成了半红半黄了，这哭笑不得的观赏效果也足以让我兴奋了好长时间，毕竟聊胜于无。

    小学毕业后，我离家住校读书，那黑白电视也渐渐被我冷落了，再后来，爸爸妈妈趁我不在家住了，买了彩色电视机看起来。那可怜的西湖牌黑白电视机就被归置到了储藏室的角落里落灰尘了。前些时日，家里的电视机忽然因为无信号而出现蓝屏，我想起了那陪伴我童年时光的黑白电视，急忙打电话给父亲。兴许是刚刚喝了三两白眼烧酒，老父亲大着舌头说：“什么？黑白电视机？你问这个干什么啊？早就卖给收破烂的了，你想要啊？太久了，放不起来了，拿过去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