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堤

    ■孔令周

    这是一段用江边的泥土垒起的围堤。

    每年的夏天，正是江水泛滥的季节，围堤就起到了防洪的功能。由于长年失修，围堤已经高矮参差不齐，有的地方还露出了口子。围堤上面长满了杂草。在围堤的南面，是一片荒芜的田地，也长满了杂草，不同的是，草长势很好，绿油油的，乍一看，还以为到了北方的某处草原呢，可能是土地比较肥沃的原因。北面，临堤的正是江边的湿地，长满了芦苇，微风拂过，芦苇轻摆，袅袅婷婷，煞是好看，特别是每当芦花开了之后，芦花在风的相携下，脱离芦苇，飞舞在芦苇之上，简直就是一片诗意的空间。站在堤上，向北眺望，不远处，就是沿堤而流的江水，江的对岸，隐约可见人家，朦胧在雾气里，更远处，便是一脊远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这一片围堤。我经常会在工作空暇之余，在这里散步。不只是因为欣赏风景，更因这里适合沉思。思考是人的天性，人活在世上，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人类会思考。我把这里当成了我的心灵漫游之地。

    围堤已经不重要，或者说，我仅仅把它作为一个立足点，一个载体，而我的头脑，正如一个发射源，间歇交替的电磁波正一圈一圈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我经常会伫立许久，直至思绪的潮水无边无际，犹如迅速合拢的暮色，最后把自己吞没。

    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抵达自己的内心。在围堤的蛊惑下，我觉得是在跟自己的灵魂对话。相约，围堤之上，相对，伫立，默然无语，但已胜过千言万语。想起了电影《英雄》中的场景，无名与无情，茶亭中的颠峰对决，竟如此相似，想来老谋子也是一个会思考的人。

    围堤的馈赠也是丰富的。太阳的东升西落，潮水的长涨长消，云彩的聚散无定，大自然的一切，都引发人无穷的想象与思考。面对转瞬即逝的东流水，就会不由自主地“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而不得不佩服曹操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记得与一位高三临近升学的得意学生相约围堤，于是就有了一次印象深刻的对话：

    “你看到了什么呢？”

    “流水。”

    “从流水中看到了什么呢？”

    “……”

    “你难道没有看到你的过去与未来？！”

    恍然。

    如今，这位学生已在岳麓山畔攻读研究生。

    我想，关于围堤的记忆，不只留存在我的心里，也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