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锦潘
作为永恒的地标,瑞安人之于万松山的情感,不亚于杭州人之于西湖。尤其是近十几年来,万松山被精心打造成一个体育公园,山上愈加绿荫如盖,犹如巨大的“氧吧”,每逢闲暇,很多人皆喜欢到山上逛逛。
最可爱的要数中环山路,极为跑者及漫步者所喜欢,奔跑一圈约3.5公里用时20分钟左右,然后在万松茶亭喝一杯好心人提供的免费凉茶,既可以健身亦可以消闲。
我想现在的瑞安人中,恐怕已很少,比我与万松山有更久远、更深厚的缘分了。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刚参加工作,就住在万松山脚下,其时是农业局的一个宿舍,孤独地依傍在山下,爬山便成为我的消闲。
那时候,万松山上长的全是低矮的杂草与灌木,唯有二三株高大的桉树在半山腰孤零零地撑着。那时候,万松山还紧连着集云山,仿佛是集云山伸出的一只脚,试探着这个城市的深浅。
一个周末,我几乎是好奇,从万松山脚下开始一直向上、往前走,走了整整一天,从山脊直穿过集云山,直到最西边猛见飞云江横恒在前。
也许正是山路走多了,当时我差一点成了爬山爬得最快的人。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市总工会举办了一次登万松山比赛,在众多跃跃欲试的精英代表中,我第二个登顶。爬得最快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我偶然会在灯光球场(现为玉海广场)遇到他在飞快地奔跑。倘若还健在,他该是90岁左右高龄了。
那时候,停电断水不是偶然。幸而万松山腰有一眼泉水,不知道是我们的哪一位先贤给取名叫龙眼井,其水清洌、甘甜,从石头缝里喷出,涓涓细流盈满一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当停水时,我就到龙眼井,手提两塑料桶的泉水,从石头路上蹦跳而下。偶然会遇到上山求道或还愿的信客,有的说:“你这种锻炼方式很好啊?”
“你这泉水是烧茶喝吗?”有人问。
他们试图打听我提水的目的,而我只微笑作答,却在心中窃喜,因为我既非有如电视中看到的少林寺和尚提水练功的恒心,也还没到刻意打泉水烧茶喝的雅兴,不过是为应急所需的无奈之举。
然而,随着光阴荏苒,却确乎如有的信客所言,到龙眼井打水烧茶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终至于供不应求,龙眼井前排起了塑料壶长队,等一壶水已需耗上几个小时了。
不料,这已是龙眼井最鼎盛的时期。有一天,随着瑞枫大道穿山而过,万松山仿佛硬生生地被从母体上劈下似的,成为了一座孤山。而龙眼井则好像断了龙脉,渐渐地枯竭了。
不然,万松山的改造只是迁移了一些坟墓、栽种了满山的树木、修筑了道路,让环境变得更加清幽可人,岂会使一眼泉水枯竭呢?
已难以考证,是谁提走了龙眼井的最后一壶水;更难以探究,是谁见到了龙眼井的最后一滴水。总之,龙眼井死了,石头缝里再也渗不出一滴水!
我最后一次见到龙眼井枯竭,已有近一年光景,此后再没有去过万松山。也许,我在心中祈望,当有一天再见到龙眼井时,能惊喜地看到石头缝里依然有涓涓细流涌出。
当心中忽然想起,唯有这一次,我特别地去万松山看看龙眼井,依然是没有一滴水!旁边贴着一张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于去年4月做的水样检验检测报告,有好几项写着“不合格”,结论是“温血动物粪便污染,不提倡饮用”而由此可见,至少一年前,龙眼井还是有水的,只是被污染了。但是,石头缝里涌出的泉水怎么会有“温血动物粪便污染”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犹如凭吊一个古迹,想起三十年前初次到龙眼井打水时的情形,我心中忽然涌起屈原在《离骚》中的哀叹:“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而眼中却差一点盈满忧伤的泪水,为一眼泉水的枯竭,想起老子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夫唯不争,故无尤。”
也许,泉水也是有生命的,龙眼井只是寿终正寢罢了。而现代社会和科技的发展,我们可以、或差不多已经使混浊的塘河之水恢复清新的面貌,是否有神奇的力量,能使一眼枯竭的泉水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