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亮
读书写作倦了,一转头便能看到她,心情便轻盈起来。
她,细茎,绿叶,火红火红的花,就像一盏盏红灯笼。有时静默含羞地立着,仿佛待嫁的新娘;有时随风摇曳,好像正在翩翩起舞的维吾尔族姑娘;清晨,从夜的黑暗中,蓦地钻出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恰似一个个调皮的女娃娃;黄昏,伴着五彩的晚霞,悄然隐入夜色里,唉,估计折腾了一天,累了,睡了……看着,望着,打量着,凝视着,全身会次第松弛下来,似有阳光照进心里。
无须告诉你,她叫什么?只要一看到她的容颜,你就会知道她的芳名。因为像,像极了。像得一目了然,像得令人拍案叫绝,像得世间的红灯笼,似乎都是照她的模样造出来的。
没错,她名为灯笼花。
是妻种的。一枝栽于盆中,放在不锈钢窗罩底部上方。
那天,妻刚将枝条种下去,我望着稀稀拉拉毫不起眼的茎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妻说,灯笼花啊。我一听兴致就来了,忙说,这种花我见过,开出来的小花,绿绿的,外圆中空,极像绿色的小灯笼。花的上端有个叶盖,平时会悄然打开,等有小蚊蝇、小甲虫爬进笼内,便会关闭,然后将虫子化成汁液,变成自己的养料……
妻一愣,说,不对,你说的是灯笼草,或者猪笼草,这灯笼花可比它们漂亮多了。说完,她便径自在那侍弄那盆花草,只剩下我在一旁发呆:啊,都是笼,都是灯笼,还有那么大的区别?妻的植物知识比我多,她一直有个梦想,去乡下种田、种菜、种花,对花树草木有一种天然的亲切和熟稔。可我依然无法想象:灯笼花能长什么样?这样的茎条、叶子,估计开出来的花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这泥土里总不会长出红灯笼吧?
不知过了多久。
一天清晨,我突然发现,那盆植物上挂着一个个鲜红的圆果子,咦,怎么回事?凑近一看,不是果,是花,是花儿!那盆灯笼花开花了!我开心地大叫起来:老婆,这灯笼花开花了!
啊?你才看到啊?开了挺久了。妻淡淡地说。
这灯笼花,真的太像红灯笼了!世间大多数花都是朝上开放,而它却静静地垂挂下来,就像逢年过节时挂在门口、檐下、树上的一盏盏红灯笼。绿的叶片,青紫的枝条之下,它们一个个轻悬着,艳如灯,红似火。色彩浓烈,对比分明,以至于,初一见到还以为是假的,是人为的,是为了装饰过年的喜庆而用手挂上去的一个个玩具灯笼。但是,她确实是真的,居然还是泥土里生长而出的。
这花连着茎脉的底部分为五瓣,但彼此紧紧相连,在中前部合抱成一个火红的球体。更有趣的是,球体中有金黄色的花瓣向下伸出形成一圈,这像极红灯笼的底座。最令人叫绝的是,红黄两色花瓣的正中央,有细长的淡紫色的花蕊伸出来,这分明就是红灯笼下面的飘穗嘛。
这哪里是花,分明就是一盏盏小小的、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嘛。
世间哪有什么红灯笼,分明就是照她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呀。
我看着,欣赏着,也赞叹着,心里充满了泥土、植物和阳光的芬芳。这一盏盏红灯笼,不是做的,也不是买的。而是在天地之间,在自然深处,在泥土里面,在繁花嘉木之中,自自然然水到渠成生长出来的花儿。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土地泥土,真是一处迷人的所在。不禁想起,许多美丽的童话,比如《种太阳》,又如《小猫种鱼》。孩子们和小动物们都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泥土里种下什么一定会长出什么。请勿取笑孩子们天真幼稚,异想天开,这回我的妻不是也从泥土中种出了一盏盏火红的灯笼,种出了一团团喜气洋洋,和一朵朵美丽的希冀吗?
去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来袭,家家户户都在居家躲避,祈祷病毒能够早点过去。往常热闹的春季,明显清寂冷落了。但是,窗前这盆灯笼花,一直在热烈地开放着,经历过整个寒冬,开了谢,谢了开,依然火火红红,喜气洋洋……
你是在陪我,陪着我们全家吗?
你是想告诉我们,无论经历什么,不妨常常升起灯笼吧,挂起灯笼,就是挂起喜庆;点亮灯笼,便是点亮希望吗?
我心中一动,查了一下资料。
灯笼花,又名倒挂金钟、吊钟海棠,为倒挂金钟属多年生草本花卉。它的种类繁多,主要花色有红、紫、白三个品种。性喜凉爽、湿润的气候环境,生长适温10℃至25℃,冬季要求阳光充足,夏季要有半阴的环境。它虽娇艳美丽,但却经不起炎夏阳光的灼烤。当夏季气温超过38℃时,新陈代谢缓慢,生长处于停滞状态,时常出现落叶、烂根现象,若不采取有效措施,便会引起整株死亡。
心中突然五味杂陈。原来,你是在陪我们度过这个清冷的冬天呵!
你把夏天的火热和激情,让位给似锦的百花,郁郁葱葱的绿叶,和忙碌热情的生活……多么深情的花呀!
你开在我的窗台上,早已经开在我的眼底和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