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周
柿子在后山上。在秋风渲染下,柿子从青泛黄,转眼又变红了,一个个像红灯笼一样挂起来,煞是诱人。
女儿回老家,一听说有柿子,就嚷嚷着要去摘。父亲虽然前几年因中风,在老家养病,但爱怜孙女,忙着用竹竿做“武器”。两根竹竿头部用麻绳捆住,手握两根长柄,张开,顶部的叉,就是勾柿子的“利器”。
三代人走在山路上。母亲腿脚还利索,拿着一把柴刀,挥开拦路的柴草,在最前面带路,我背着竹竿,一边还不时给父亲搭把手,在陡峭的地方,准备拉父亲一把,但倔强的父亲往往甩开我的手,手脚并用,自己逞强地往上爬,女儿与妻子提着篮筐小心翼翼地紧跟在后面。这条山路,小时候,我很熟悉,小学堂就在山上,我们每天像“小猴儿”一样在山上跳来蹦去。但现在少有人走了,小学堂早就废弃了,前几年有户村民承包了这片山林,小学堂改成养鸡场,但没过几年,就“关门大吉”,那位村民也远走他乡去经商了,空留下满山的柿子与瓯柑,年年寂寞地结了落,落了结,无人打理。
现在家家户户都用液化石油气,山上的柴草,也没人砍了。柴草一个劲地疯长,很多地方都齐腰高了。路全被植物淹没,如果不凭记忆与柴刀拨开,就无法行走。我们跌跌撞撞,艰难跋涉,总算到了一处可以立足的高地,这里的几棵柿子树长势喜人。
三棵柿子树缠绕在一起,躯干苍劲有力,分丫出许多枝条,枝条在空中肆意生长,弯曲成各种形状,率性淋漓,好似哪位书画家的醉后泼墨。枝条上又长出无数的细枝,叶子已经所剩无几,一个个红灯笼一样的柿子就密密麻麻挂在细枝上,映衬在蓝宝石一般的天空与天鹅绒似的白云下,像无数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美得让人目炫。
父亲把两根竹竿立起来,瞅准一枝沉甸甸挂满了柿子的枝条,将分叉套在它的上面,手握长柄,用力往下一摞,好几个柿子就应声落地,女儿欢呼起来。落在草丛里的柿子一个个都完好无缺,女儿将它们一一捡起来,放入篮筐。
看着这般好玩的模样,女儿也跃跃欲试,在爷爷的指点下,她也像模像样地叉住一枝往下扯,但明显力气不够,没扯下一个柿子,手一松,枝条又反弹上去了,好像钓鱼时,鱼已经咬到了鱼饵,但又脱钩了;第二次,总算钩下来一个,开心雀跃。
我也试了几次,但总觉得使不上力,要么用力偏了,把枝条都拉断了,柿子倒没几个。看来,真是一个技术活。“姜还是老的辣”,绕了一圈,“武器”还是回到了父亲的手上。父亲一竿一竿钩着,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脸上红俨俨的,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容光焕发?女儿在草丛里,捡得开心的同时,又在担心爷爷,一个劲地叫着:“爷爷,小心点!”秋日的阳光像金辉一样洒下来,多么温馨的天伦之乐!
很快,篮筐就装满了。柿子平躺在里面,头碰着头,圆嘟嘟的,看上去很像一幅静物画,惹人喜爱。北宋诗人陈洎有诗:“乌椑珍果益丹名,新折红林蒂尚青。浆冷夜凝仙掌露,味甘秋割楚江萍。圆堆玉碗樱难并,剩荐金樽酒易醒。应念茂陵消渴者,整篮封贮到云扃。”诚然,这篮柿子应该封存了老家的山水与父母的蜜酿了!
这个秋日,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