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听凝

    泛着细浪的江水从高楼处眺望尤为稳静，已是黄昏，云端透下的那一抹彤色调进了江面，再后，江便稳稳托住慢慢滑下的落日。这里就是飞云江。

    家中阳台处能望见飞云江，似远似近，辽阔清晰，在漫天的橙红下，包裹住渡江而来的船。许是飞云江的宽容，那擦着云影的落日在水上更显活泼，准时将半身没入江中直至消失，但又好似感激一般在空中留着它格外夺目的余晖。在飞云江的映衬下，夕照欣赏起来也存一番滋味。而入夜后的飞云江更似在城中点了滴墨，工作之余，起身踱步，便能在窗外望见那一片黯色，在隔岸灯火的渲染下，恍若陆上星辰。

    但在老家的落地房，是没法看到飞云江的，正因如此，幼时才常与父亲驱车至飞云江畔的外滩玩，那时就如同郊游般，近触与远眺的感觉确乎不同。外滩大约是我就近观潮的极佳之地，飞云江虽不及杭州钱塘江涨潮那般激情汹涌，但我数次听说外滩因涨潮而导致道路漫水封堵，这大概就是应了再温柔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脾气这话吧。于是当江水开始涌动时，远站着也能全方位感受到飞云江潮汐的力量。

    很少去飞云江坐船，但江的渡轮极富特色的。终于在一日坐上渡轮，前往那神秘的对岸，我们接过售票员提供的竹制船签，而面前则摆着一个陈旧的签筒，是要将签投入筒中，孩子的戏总归比成人夸张些，听着竹签碰撞筒壁的闷响，那时的我投签就如同给人投上证明自己的神圣一票，尽显傲气，须臾便挺胸踏上了船。直至今日，偶尔转悠江边，不坐船也会去渡口瞧瞧，虽多了些顺应当下且方便的电子购票流程。但在检票处的中央，始终摆着那只陈旧而小巧的投签筒。

    当然，常来飞云江也并不只为观潮，更沉酣“钓蟹”。跨过江，来到南岸阁巷，便能见着那蟹儿在江边滩涂上打出的迷你洞，偶尔可见几只极小的螃蟹忙活，摆弄着不对称的蟹螯扒拉好一阵，终于安心缩进了这坚实泥泞的家中。父亲与我悄然寻着一小洞，将不知何时剥好的肥豆子，用细绳绑好轻巧又谨慎地探进蟹洞，上下拉动着，小螃蟹虽老实藏在洞中，但仍会被外界的新奇事物所吸引，当伸出螯抓住豆子时，这场互拼耐性的赛事便决出了胜利者。一只细胳膊细腿的小蟹拽着细绳被我们拉到了空中，晃悠一阵子，就将它们装进塑料瓶内。钓蟹像是抽奖，并不是每一个洞都能钓出小蟹，也并不是每一个洞都能拉出同一品种的小蟹，如此一来便满足了我在孩童时期最为旺盛的探索欲，大约还有那么一丝成就感。

    谈起瑞安，便会谈到飞云江，虽然源头并非此处，但它的主流留连于整片瑞安城。平日放眼看去的江是广阔无垠的，只觉它便是这番模样。但在某日踏青时，竟无意间寻着了它的另一副相貌，大概是未近海，江水的流动归于平静，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女，初醒在茂茂修篁边，细腻地整理着如发丝柔和的波韵，隐居此处。我可自信地讲，一般人难寻这地，只有往那不起眼的乱树丛内探寻进去，拨开那片葳蕤后才得以豁然开朗，何曾想过一方广袤浩荡的云江一方正韬光韫玉着，大概这就是它带给生于斯又长于斯的瑞安人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