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洁

    一年四季，原本我最喜欢色彩斑斓的秋天。而现在，静静地坐在秋天的光影里，静静地听着孙露演唱的《母亲》，静静地想起六年前那个忧伤的秋天，我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

    六年前的母亲，已经是个81岁的老太婆，虽然长相显老，但她耳聪目明，走路带风。三天两头为我们送这送那几乎成了母亲的头等大事，除了常年不断的瓜果蔬菜，母亲特别热衷于炖“十样肾”老鸭给我们吃。母亲烧菜手艺一般，可她精心炖制的“十样肾”老鸭真的很好吃，她会时不时地去菜场买来老鸭，从宰杀、拔毛、清洗到炖熟，每道工序都一丝不苟，虽然累得腰酸背痛，可母亲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

    我还清楚记得，那是2016年9月10日星期六，我去老家看望父母。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显得闷闷不乐，没跟母亲说上几句就上楼躺下了。母亲见状，以为我刚开学累着了，二话不说跑出家门。过了好一阵子，母亲炖好老鸭叫我趁热吃了，我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不仅不赏脸，还莫名其妙咆哮起来：“我不想吃，要吃你自己吃，以后不要老是炖什么老鸭了！”母亲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谦卑地嘟囔着：“就这次，以后不炖了。”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就没有了以后，两个星期后的9月24日，母亲的生命竟那样猝不及防地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寂寥而萧瑟的秋天清晨！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母亲早已病魔缠身，她是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强打精神为我忙前忙后的。后来父亲告诉我，那段时间母亲整天疲惫不堪，夜里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原以为只是体虚所致，想着吃些补品就没事。而我竟然只在乎自己的消极情绪，没能觉察到母亲的病痛状态，粗心而又懵懂地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史铁生《秋天的怀念》，初读不知书中意，再读已是书中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像母亲深爱我们那样去爱母亲，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岁月匆匆，2000多个日日夜夜过去，没有了母亲的我，时常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想起我们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母亲自己没文化，却总是鼓励我们，说只要我们努力，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读书。母亲不会讲大道理，但她特别有同情心，艰难岁月里，每当讨饭的出现在家门口，哪怕自己饿肚子，她也会大方地端出饭菜。多年以来，母亲一直身体力行，以最朴素的方式教会我们善良和宽容。

    都说随着时间流走，思念也会淡忘，现实却是，时至今日，很多场景仍令我触景生情，对母亲的思念有增无减，就连街上碰到与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我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那天，同事陈老师的手机响了，她看似轻描淡写地说：“我妈打来的，每个星期五这个时间点都打。”电话接通，传来她母亲的声音：“娒，你回来了吗？”不等她挂掉电话，我就羡慕地说：“这样的年龄还有妈给你打电话，还有妈叫你一声娒，真的太幸福了！”曾经，我的母亲也经常给我打电话，虽然感情并不细腻的母亲从未亲昵地叫我“娒”，但隔空传来的关爱同样温暖而受用，只是那时的我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时还嫌她啰嗦，甚至自以为是打断她的话。如今，我和母亲的通话只在梦中出现，梦醒时分，泪眼问花花不语。“每当我从荒芜的梦中惊醒，流着眼泪我都能感觉到你”。不知母亲是否也感觉得到，有一份亘古不变的母女情，穿越时空，伤感而绵长。

    此刻，秋风拂过脸庞，怀念又被唤醒，好想牵着母亲的手，走过老家门前的老街，走过我们美好的共同记忆，走到我也步履蹒跚了仍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