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

    父亲发来老房子上空的白云照片，并附带文字“天空白云象棉絮一样似的”。我没有告诉他“一样”和“似的”重复了，也不会去计较“象”与“像”的区别，我看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仍怀着一颗热爱生活的澄澈之心。我高兴，一直低头忙碌的父亲也会抬头看看天空了。

    小时候，父亲踩着自行车送我上学。自行车的后座便是那广袤的天，天空却远不及它蔚蓝。风和云玩起了捉迷藏。我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弟弟坐母亲的那一辆，他高声喊：“妈妈，快些！超过姐姐爸爸！”我也不甘示弱：“爸，加油！”我们手舞足蹈，母亲担忧地嚷着：“可要抓牢了！”有时候，我们还会和云赛跑，超过了这一朵，还有那一朵，把一朵朵白云远远地甩在身后，心想父亲可比风还厉害呢！

    上大学的路，远了。那是个电动车流行的年代，父亲会开电动车送我到车站，陪着我排队候车。然后，在司机和售票员诧异的目光中送我上车落座，直到汽车启动才下车。记忆最深的那次，是等了很久的车，见一辆辆车装满了人陆续开走，但我们的队伍依然绕过了售票点，超出了车站大门，向大马路延伸。夕阳渐渐隐没，父亲决定用他的二轮送我到另一个地方再搭车，我们在暮色中开了很远很远，我在后座看漫天流云舞起霓裳羽衣。多年后的我再回想，学生时代候车的过程，满是温暖。

    那一年，父母亲一起送我到新单位工作。我的宿舍是母亲打扫的，教室的课桌椅是父亲擦的。一个同事知道后说：“那个在教室里打扫卫生的是你爸爸？我还以为是某个家长！”在场的另一个同事笑侃：“你爸爸妈妈对你真好！”我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出嫁后，为人母，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从不再心心念念回家到没有时间回去，再到总是母亲捎了东西来看我。有一次，我送孩子去学习，看着她慢慢远去却没有回过头来看我，带着几分失落，几许宽慰，我转身离开。我突然想到，从小到大，我的父亲母亲是不是就这样在一次次的目送里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习惯。

    起风的时候，我很想，想故乡的云，想我的父母亲，想老了的光阴。

    起风了，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