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蓓蕾
近几日,许是寒潮来袭之故,天蓝似海,碧空如洗。难得周日逢上晴日,阳光铺洒大地,赐予人间温暖和光明。透过落地窗,杲杲阳光落于棕榈树、枫树、香樟树的树冠,铺满了一片透着些许青翠的草叶,闪烁着金亮亮晃眼的白光,间或几声悠扬的鸟鸣。眼前之景,驱走了各类“阳”消息带来的阴霾。
查过墨迹天气,接下来数日,气温一直走低,白昼越来越短,正午的太阳似乎仅驻留片刻,便悄悄隐入黄昏。
冬至于二十四节气中,排位第二十二。作为阳气增长的起点,一直被视作二十四节气之首。甲骨文的“冬”字,通“终”,属象形兼会意字。它像一段丝线或一根绳索,两头都打结,表示纺线结束处,作“终结、结束”之意。冬季是四季中最末一个季节,后二方加两点,以示结冰之季,卜辞用“冬”表示结束。冬至之“至”,乃“极致”之意。“十一月中,终藏之气,至此而极也”,此话暗含三层意思:日行南至,阴极之至,阳气始至。阴气已至巅峰,开始跌落;阳气及至谷底,立即回升。下个循环,从此开始,此乃大吉之日。《汉书》中就记载:“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光阴的脚步,历经一路的芬芳、炽热、喧嚣与静谧,到了冬时,终以谢幕的姿态,缓下脚步,心之恬淡。回眸历史长河,在漫长的农耕社会,至冬至节气,所有重要的农事活动,要于此告一段落。《后汉书》曰:“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日而后行事。”在汉代,冬至前后,上至帝王将相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休假五日,以兹庆贺,名曰“贺冬”。
在温州,冬至也叫“冬节”,民间向来有“冬节大如年”的说法,至今仍是一年中团聚、祭祖的大节。祭祖一事交予大人们,小孩子感兴趣的则是吃“冬节圆儿”。“吃了冬节圆儿,大一岁”,虽然抗拒长大,但不吃“冬节圆儿”是绝对不答应的事。
儿时最喜欢看大人做汤圆了。冬至前几日,母亲先将糯米浸透洗净,接着用石磨碾成米粉,放置于白色布袋,将袋口扎紧实,上压石头,将水分沥出,六七分干后倒入脸盆。我们学着母亲的样儿,从光溜溜的面团上掰下一大块,搓成长条,再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揉搓成圆球,最后将其置放于干净的毛巾上。
炉灶,早已生好了,听得噼里啪啦柴火哔啵的声响,大锅汩汩地冒着烟,锅盖吃力地往上顶。母亲用手轻巧地一掀盖,一团白气蒸腾而上,罩住了眼前的面影。母亲将毛巾的两头轻轻一提,上面的汤圆像听到了集结令,上演着集体跳水,扑通扑通几声后便安分了。正想仔细瞧个究竟,锅已被母亲盖上了。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汤圆,一边留意着锅中的汩汩声,那欢乐的声响,搅得心一阵阵痒。汤圆个个探出头来了,可以出锅啦!趁着母亲不留意的间隙,麻利地搬来一张矮凳垫脚,操起锅勺,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白玉珠”捞出来。那晶莹如玉的汤圆堪比艺术品,再放入白糖滚上几滚,或是淋上一点肉汤汁,或咸或淡,可依个人口味。当然,汤圆还有多种花式做法,塞进肉馅,嵌入芝麻,皆是绝佳美食。一盘上桌,顷刻无余。
民间还流行一种传统吃法,百吃不腻,叫“滚豆沙”。两个瓷碗里一个放豆沙,另一个装红糖。待汤圆一出锅,热气腾腾地往红糖堆里一钻,再翻几个身,披着红糖衣出来,再跟豆沙来个“熊抱”,打几个滚,瞬即“黄袍”加身。汤圆仍残留丝丝的热气,张口便是一个软软糯糯的,豆沙红糖味儿在口中漫溢开来,真是甜糯沁口,唇齿久久留香。如若嘴角粘上粉末了,伸出舌头绕几个来回,舔干净了才心满意足。如今超市里售卖的汤圆种类五花八门,内心留恋的仍是儿时汤圆的手工原味,其间掺杂了爱的温度、团圆的企盼、对未来的希冀。
“是月也,日短至,阴阳净,诸生荡”,时至冬至,阳气破土而出,万物渐次萌动复苏,且由我们调整身心,静观其变,好好保重,以积极乐观姿态展望春天。一个崭新的春天,必会是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