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3版:榕树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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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串起的年味
■孔令周

    每到春节,泛上心头的味蕾记忆,总是舌尖上的味道。

    小时候,总是盼望着快快长大,吃了冬至的“擂沙丸”(一种汤圆在豆沙里滚过的麻糍),大人就会说:“又长大一岁了!”我们小孩自然也欣喜,因为知道,年,就在眼前了。过年,意味着有新衣裳穿,也意味着有平常稀罕的吃食在等着我们,还有放鞭炮、舞龙、社戏等各种活动。那真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所以每当过了一个年以后,我们就暗暗盼望着下一个年,从年头盼到年尾。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其实最温暖、最果腹的还是各种吃食。农家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四季八节,该有的传统美食都不会落下。比如,年糕与箬糕,是年年必备的。母亲是妯娌中的老大,也是做美食的一把好手。她做事利索,还没有分家的时候,一大锅的箬糕,就由她亲手打点,洗箬叶、浸糯米、磨米粉、和糖粉、上蒸锅,在热气腾腾的蒸汽里,那是年轻母亲忙碌的身影。她后来跟我说,奶奶体弱多病,家务活勉为其难,所以她一嫁给父亲,就挑起了大梁。

    母亲准备过的美食自然很多,但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的,都是沉淀下来的东西。我现在回想起来,最早的应该是鱼冻。鱼冻,那是冬天时才出现在宴席上的一道冷盘,冰冰凉凉,入口即化,是我与弟弟的最爱。母亲用的是包头鱼(学名鳙鱼),一条都有三四斤重的样子,掏腹洗净,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入各种调料,红烧炖成一锅,汤汁浓稠,再舀到大瓷碗里,要晾上一夜,那香味已经吊足了我们的胃口,但母亲最多匀一点汤给我们喝几小口,并警告不能再偷吃,我们像“馋猫”一样眼巴巴地在睡梦中盼望着第二天早点到来。印象中的冬天特别冷,冰凌子在老屋的屋檐下挂得老长,当太阳懒洋洋地从东边的山头爬上来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碗里的鱼已经像冰一样冻住了,像琥珀,又如化石,镶嵌在其中。母亲找了个大盘子,把瓷碗倒扣在上面,轻轻地在碗底与四周拍动,不一会儿,那个鱼冻就脱落下来,留在了盘子里,规规整整,晶莹剔透,犹如一件艺术品。

    进入腊月,会晒各种年货。酱油鸡、鸭,当然还有酱油肉。经过调料浸泡后的这些食材,在冬日暖阳里,香气会像花儿一样慢慢绽放开来,通体的颜色也是“脱胎换骨”,红得发黑,油光锃亮。母亲熏制的酱油鸡还用红糖裹过,透着一股特有的甜香,令人垂涎三尺。印象中,有一次家里正在酿酒,大人舀取发酵好的黄酒,要挑去另一个村庄蒸馏,酒香弥漫中,我们的注意力却与大人完全不同,我们的眼珠子盯着的是已经晒了三四天的那几只酱油鸡,黑红欲滴,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抠一点鸡胸部的肉塞到嘴巴里,就是生吃,也是齿颊生津。

    有时候,晒在太阳底下的还有鳗鲞。鳗鱼对半破肚,调料,摊开,用绳子穿起来,依次挂在晒衣杆上,长长的,在风中招摇,像一面面金黄的旗帜。当地有童谣“拖拉机嘭嘭响,白米饭配鳗鲞”,可见,鳗鲞是稀罕之物,这样的生活,在当时我们眼里,已经是让人满足的高级享受了。

    父母后来去了辽宁经商,从事熟食行业。过年的时候,带回许多鹅舌,经过调料后晒干的那种,略带点卷曲。炒或者蒸熟后,味道都非常鲜美。我们兄弟俩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却听母亲讲起了一个故事:在一个大雪天的夜里,母亲外出推销鹅毛回来,在雪地里滑倒了,失去了知觉,幸亏附近一户老乡及时发现,背回家施以救援,才捡回一条命。母亲在讲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我们已眼泛泪花。我们感知到的是父母在外谋生的不易,眼前浮现的,是母亲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雪地上的身影。

    这些藏在心底的年味,总如火红灶口的温暖,温暖着人生的底色,使人平静与安详。现在,我才读懂,那里,藏着母亲的爱,藏着太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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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日报 榕树谭 00003 母爱串起的年味 ■孔令周 2023-1-28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