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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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让人潸然泪下的遗嘱

    纯儿你好:

    以下各事,希注意:

    一、公私物件要分明;

    二、正派家风要树立;

    三、国家财富要重视;

    四、家庭教育要严格;

    五、终身为祖国服务。

    志纯志庄诸侄孙辈均此不另

    一九六七年四月廿二日你父遗嘱

    一代师表金嵘轩,晚景凄凉,却在人生弥留之际,给子孙留下一份这样的遗嘱,读罢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金嵘轩,1887年出生于浙江瑞安林垟。19岁那年,他东渡日本求学,形成了“科学可以救国”“教育可以救国”“希望做教育工作者”的思想。学成归国后,他和周予同等人在瑞安创办“知行社”,进行教育普及工作。1924年,他任浙江省立第十中学,即温州中学校长,后又应商务印书馆之邀任《教育杂志》编辑。在任职省教育厅科长期间,因省立十中负债累累,他毅然变卖家产良田二百余亩偿还校债。从浙江省教育厅离任后,他先后在江苏省立镇江中学、浙江瑞安中学、浙江温州师范学校、福建省立师范学校任职。1938年7月,金嵘轩等发起创办永嘉私立济时中学,受聘为校长,以“培养人才,建设乡村”为宗旨,把这所中学办得很有生气。

    新中国成立后,金嵘轩当选为温州市副市长。他联合王国松、沈铄之、夏承焘等人士,向省人代会提出创办温州师范专科学校的提案,并亲自奔波,兼任筹委会主任。温州市第一所高校创立后,他又兼任温州师专首任校长。1953年7月,金嵘轩当选为民盟温州市分部第一届委员会主任委员,连任至1967年去世。

    金嵘轩留给后代的唯一财产,就是这份富蕴爱国深情、大公无私的遗嘱。温州人大多知道金嵘轩一生尽瘁教育、为国育才,但鲜有人了解他的家庭负担一直沉重。

    年近七十的金嵘轩身为温州市副市长,却没有自己的家庭住房;他的夫人早年患有严重精神病,1960年因患胃癌而撒手人寰;温州解放后,他的长子、长女、小女一直流落海外,连老父辞世都没能见上一面……

    然而,再大的打击,也无法摧毁他对人生、对教育的虔诚信仰。病危中的金嵘轩强忍病痛,郑重写下这份遗嘱……这哪像是在告别这个世界,而更像是主人要出远门,做出发前的详细交代,交代子孙要公私分明,终身为祖国服务。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金嵘轩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病痛,不是个人的恩怨,而是传承良好家风,重视国家财富,这是何等的胸怀和境界!

    高贵的灵魂烛照千古,先贤的精神薪火相传。

    2019年6月21日,为进一步推进“寻访温州民盟先贤金嵘轩足迹”活动,也因创作长篇报告文学《守望家山·浙南教育家金嵘轩》的需要,民盟温州市委会专职副主委王黎然,带领夏海豹、我等一行5人,专程赴杭探望金恒景。

    金恒景是金嵘轩唯一尚健在并一直生活在家乡的孙子,也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和金嵘轩共同生活时间最长的家人,长达18年,退休后定居杭州。

    我们来到金恒景简朴的家,看到时年80岁的他略显黑瘦,但精神矍铄,思路清晰,热忱健谈。他深情回忆了自己和爷爷相处的美好时光——

    抗战爆发后的一天,时任福建省立师范学校教务主任的爷爷坐公共汽车从福建返回瑞安。途中,因水煤气泄漏,引爆了汽车。危急之下,他组织妇女儿童先下车脱险,自己最后一个从滚滚烟火中逃生,头顶、两耳被严重烧伤,以致一生秃顶,两耳也只剩小半。事后,他把这番遭遇讲给我们听,并告诫:遇事要冷静,切勿慌乱,更不能因只想着自己而致“全军覆没”……

    四十年代初,父母忙于工作,我们兄弟几个整天嬉戏打闹,爬树上房,以致街坊邻居颇有微词。爷爷知道后,一有空就把我们集中起来,给我们讲古人风范、行事准则,谆谆教诲我们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走有走相,吃有吃相……”渐渐地,我们变乖了,大人们也开始夸我们兄弟几个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有教养……

    爷爷总是要求我们三兄弟既要学好学校的功课,还要博览群书、博取众长。新中国成立前,家庭经济捉襟见肘,爷爷却特意为我们买了好几百本图文并茂的儿童读物。他时常信手拈来“四书”中的几个警句,或古诗词、成语中的某一条,先讲解,后让我们讨论。在爷爷的引导下,我们三兄弟在中小学作文比赛中屡屡获奖。爷爷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要学会自己分析是非善恶对错,要求我们每读完一本书,最好写篇读后感让他看看……

    1959年,我在温中数学竞赛中获第一名,捧着奖状去找爷爷。爷爷并不夸奖我,在纸上写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两句,说:“在学校学的课本知识只是学问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课文中学不到的。认识、了解社会,通晓社情、人情关系才是更大的学问。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阐明了学问既源于书本更来自社会实践……”我如梦初醒,由此明白“学问”的真正涵义。

    金恒景很享受地沉浸在对点滴往事的回忆中,他说,爷爷的口头禅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爷爷是改变他一生前途与命运的人……是呵,金嵘轩,一个多么不朽、温暖的名字!

    我们怀念金嵘轩,不仅仅是为浙南有这样的教育家感到骄傲和自豪,更是因为金嵘轩这种言传身教、克己奉公的精神,激励着我们每一代人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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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让人潸然泪下的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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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一份让人潸然泪下的遗嘱 2023-4-17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