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早晨，妹妹来电话说煮了一点番薯丝粥，给你送去点当早餐吧？什么好东西，值当从安阳新区送到老城区？

    我是爱吃番薯的人，那也得是好的蜜薯，放在空气炸锅里烤出来，可以用蜜里调油这四个字来形容。或者是北方的冬日，走在大街上，见到用大铁桶烤红薯的大爷，就买一个烤红薯捧在手心，暖呼呼的，揭着红薯皮，把红薯往嘴里塞，烫得呲牙咧嘴。可是我好几个朋友，根本不吃红薯，说小时候吃得够够的，连提都不想提。

    番薯好吃，番薯丝可是过去很多人的噩梦。番薯丝，虽然也是番薯晒干，可不同于番薯蒸熟切成片晒干的番薯干，后者是零食，番薯丝可是过去南方农村很多人家的主粮。因为番薯无法保存，所以农人都是把番薯刨成丝晒干，吃一年，以待来年新粮收成。

    记得少年时期，城里用粮票买米，会搭配一下番薯丝或番薯丝粉。家里粮食不够吃，番薯丝决计不能浪费。所以家里煮米饭，会用一个碗扣住一点番薯丝。煮熟之后，用米饭和番薯丝用饭勺碾在一起。家里弟弟妹妹都不爱吃，所以基本是我这个老大和母亲吃。不过城里毕竟是搭配，所以吃番薯丝的日子毕竟还是少数。到了乡下我姑妈或叔叔家，却正好反过来。为了我这个从城里过来的亲戚，他们家是煮一大锅番薯丝，扣一碗米。煮熟了，就把那一碗米饭给我吃。由于一大锅番薯丝的水都渗到米饭里，米饭吃起来也是番薯丝的味道。

    除了搭配番薯丝，还有搭配番薯丝粉。就是晒干的番薯丝磨成的粉，农村长期当主食，而且不搀面粉，过去肚子里又没有油水，也是难以下咽。城里人掺点面粉做成窝窝头，偶尔吃一点还是不错的。记得初中时我们学习小组接了做忆苦饭的任务。我这个小组长也不知道什么叫忆苦饭，只能凭想象来做。听过红军吃野菜的故事，知道野菜是忆苦饭中少不了的，于是全组到郊区挖了一天的野菜。第二天拣掉老的野菜，留下嫩的。怕采到有毒的野菜，于是用水洗了又洗，却不知如果有毒，用水也是洗不掉的。番薯丝粉做的窝头已经不好吃，把野菜和红薯干粉混在一起应该更难吃。怕番薯丝粉有甜味，我们用橘子皮泡出的水来和红薯干粉，掺上野菜，做成窝窝头，蒸熟后送到学校，赶上忆苦会结束吃忆苦饭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是，番薯丝窝窝头居然被一抢而光，有的同学竟然拿了好几个不撒手。全组两天的劳动成果不够分！我们目瞪口呆，这顿忆苦饭是彻底失败了。本希望同学手拿菜团子，难以下咽，接受教育，岂知变成了改善生活。我这个学习委员兼组长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批评。

    等我到北京读研甚至毕业工作时，虽然生活大有改善，但是粮票搭配还是继续着。我在北京，每个月是六斤米票，十几斤面票，加上几斤粗粮票。北方的粗粮不是南方的番薯丝，而是棒子面。我这个南方人问食堂师傅：怎么又是棒子面粥？师傅学着我的口音，拖长声：要是没有棒子面粥，就有人说怎么又没有棒子面粥。那时北京食堂的早餐，从来没有白米粥，就是白水煮鸡蛋、棒子面粥和馒头，鸡蛋还要票。那时单位食堂周日是吃两顿，上午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北方的馒头就是货真价实的馒头，不是南方带馅的。我在读研时，吃不完的面票和粗粮票，会去找蹲守在人大西门的老太太换鸡蛋。

    现在因为细粮吃多了，为了身体健康，所以番薯丝粥、棒子面粥都成为好东西。而我也随着几十年的北方生活，已经习惯吃棒子面粥和馒头。今天妹妹一碗番薯丝粥，唤醒了过去吃粗粮的记忆，也告诫我们要珍惜今天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