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妙

    先生在云南楚雄当过兵，时常念叨那边四季如春，生活节奏缓慢。我心动之，加之金庸的《天龙八部》和汪曾祺《昆明的雨》催化，于是来场说走就走的云南之旅。

    飞机刚到昆明落地，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汪曾祺老先生的文字浮上脑海，“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我在昆明停留的五天，每到晚上必遭暴雨。与江南的雨不同，昆明的雨让人猝不及防，毫无征兆，说下就下，前一刻还是朗朗夜空，后一刻雨点像一颗颗玉珠从空中砸下来，噼噼啪啪清脆作响。昆明的雨硬气，只在晚上狂下，天一亮就云淡风轻，让人疑心夜里的雨是不是一场梦境？

    菌子是雨季馈赠给昆明的礼物。我入住在昆明老街旁的阳光A版loft公寓，出门就是威远街综合市场。菜市场的菜品不如南方丰富，没有海鲜水产，除了少量的肉类，大部分是菌子。牛肝菌、青头菌、松茸、鸡枞等随处可见。菌子形态各异，颜色多样，褐色的、黑色的、紫红色的。卖菌菇的大多为老妪，脸晒成古铜色，皱纹刀刻般醒目。菌类可煲汤，可鲜炒。我最喜欢吃放了菌菇的过桥米线，鲜美无比，它的精华融在汤里，喝一口就让人舍不得放下。云南的鸡蛋有温州的鸭蛋那么大，一元一个。水煮后，蛋白嫩滑，蛋黄呈橘黄色，散发着小时候鸡蛋的芬芳。昆明的水果按公斤卖，价格比市斤高不了多少，量足足翻了一番。鲜花也很便宜。在斗南花市，五块钱一大捧。菜市和花市，让我看到昆明不带滤镜的真实生活。

    对照书本，印证古迹。昆明博物馆、老街、南屏街、云南大学、翠湖公园等景点，每一处行来都是新奇的。昆明老街有国歌曲作者聂耳的故居，翠微公园有聂耳的汉白玉雕塑像。云南大学里保留着完整的云南贡院，白墙黄瓦，雕梁画栋，古朴典雅。贡院建筑布局严谨，中心位置为至公堂。这里是当年爱国师生进行革命活动的重要场所，也是全国学术活动的中心，李公朴、朱自清、冯友兰、费孝通、冯至、田汉、吴晗、严济慈等百位著名人士在此作过演说。闻一多先生在此主持李公朴先生的追悼会，并发表了著名演说《最后一次演讲》。

    出丽江动车站，天瓦蓝瓦蓝的，棉花般的云朵近在咫尺，玉龙雪山被雨后彩虹映衬得格外绚烂。我们被鲜花簇拥着，仿佛走入了童话故事。车站大道的花，民宿庭院的花，樱花餐厅门前的花，层层叠叠，从地面蔓延向天空。蓬勃的花香围绕着你。

    丽江有不少古城。

    大研古城适合晚上逛。流光溢彩，民谣歌手如鲜花般竞相开放，让人目不暇接。在烟熏火燎的夜市中，一个五十多岁的歌手如一股清流，深情演绎《我来人间一趟》。“我来人间一趟，本想万丈光芒，谁知世人模样，只为碎银几两……”啊，有故事的人，我踩着这座不夜城的流光，虚构着中年歌手的人生。

    走进束河古镇，垂柳、石桥、流水，让人惊叹高原上的江南小镇如此精致而不张扬。青龙桥的包浆透出悠久的历史，一步一景。在天堂时光旅行书店，仿若穿越过去。有一书架的“书”很特别，里面全为旅人手记，表白的，暗恋的，畅想未来的，留恋生命最后时光的……从2010年到2022年，共计59本。我想他们写的时候是最放松的，似喃喃自语，又似店老板自弹自唱的民谣，随意率性。我翻阅这些或得意或失意的旅人心声，也许是这些灵魂的唯一读者，不管他们顺旅还是逆旅，祝福他们。人生也是一趟旅程，好好珍惜……

    白沙古镇是纳西族的古都，原始古朴，老外多。我去的不是时候，好几处正在搭建木屋，破坏整体村落面貌，体验感一般。

    丽江城不大，在几个古镇之间穿梭，打车费差不多就二十元。丽江的网约车限额，正规车极难打到。即使勉强约到，一看路程不远，司机马上取消订单。他们想要的客源是去玉龙雪山、香格里拉等远一点的路线。网约车不愿载，出租车却随叫随停。丽江的出租车司机大多是纳西族女人。女人在外赚钱养家，男人在家带娃是纳西族的习俗。在出租车上看到沿途一闪而过的路牌，除了中英文外，还有一行象形文字，那是纳西族的文字——东巴文。离丽江不远的泸沽湖畔生活着摩梭人，黄永玉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也曾提到过摩梭人，这是一个神秘的部落，至今保留着男不婚女不嫁的走婚习俗。

    走进大理白族自治州博物馆里，思载千年。大理是历史文化名城，兴于唐宋，建政六朝，历史上著名南诏国和大理国在这里延续515年之久，更承载了云南1400多年的历史更迭。大理是金庸笔下《天龙八部》里的快意江湖，是浪漫天成的风花雪月诞生地。《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原型就是大理国的国王段成誉。后来这位国王看破红尘——“天山鸟飞绝，故人两相望”，在崇圣寺三塔出家。真应了那句“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云南，这就是为什么浏览了那么多景区视频后，我们依然要奔赴千里去现场体验。因为，在路上，会遇见不同的人，见识不一样的人间烟火，品尝截然不同的各方美食，这些跟风景一样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