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听说我们浙江沿海有“蓝眼泪”,她会在黑夜里发蓝光,一点一点地闪烁着,跳跃着,让人琢磨不定。
我总觉着那是生物界的精灵,是大海的灵魂。每次到海边旅行,总是想夜里到海边看看。我胆小,听说海边会有鬼神之类的东西,勾引你走入大海,然后被海水淹没死了。不敢想,也不敢约朋友同去,更不敢夜里独自去海边看“蓝眼泪”,生怕会惊扰到蓝精灵。
最近看北麂灯塔志愿者照片时突发奇想,拍一组北麂星辰大海的故事。说走就走,打完了北麂灯塔主任杜忠良的电话,就直奔北麂码头。三小时左右就到了北麂,杜主任早就开了他的黄鱼车接我。到了灯塔,老友相见,格外开心,当晚,他拿出自己周末钓的三四斤重的鲈鱼招待我,喝着他自己的家烧白酒,天南地北聊天。
酒足饭饱,满心欢喜回到房间,只是我没有了睡意,打开灯塔志愿者客厅的后门,一片海浪声传来,那是裤裆岛岛脚礁石上传来的海浪扑打礁石的声音。循声望去,那两个礁石在海浪拍打的时候发出了蓝色的光,那蓝光,一下子不见了,又一下子闪过,跟我捉迷藏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蓝眼泪”?
飞奔到房间里拿出相机和脚架,开始拍摄,但是我没有拍“蓝眼泪”的数据。据我多年的经验,这样的弱光,差不多拍银河的数据。把设置全部改为手动,ISO:3200,光圈2.8,曝光时间25秒,手动对焦到无穷大。按下快门,心也在乱跳,25秒的时光,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咔嚓一下,还得等十几秒的降噪,正着急,跳出来的画面竟然是黑乎乎的,一半天空一半海山,连海浪都没有拍到。于是调整方向,第二张拍出来的是一点点小得可怜的白点。急忙中,一看原来用了24的广角,苦笑一下,重新开始调整数据,改为曝光30秒,用了这支镜头最大的70的焦段。这一拍,竟然拍到的是“蓝眼泪”,心跳加快,后悔这次没有带长焦镜头。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在中间裁剪了一块小豆腐干,稍微调整一下,便是真的“蓝眼泪”,我竟然就这样拍到了“蓝眼泪”。
夜长长的,说什么也睡不着了,到了两三点钟,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去了海边,看到满眼的“蓝眼泪”,整整一片海,忽闪忽闪的,一片深蓝,好美好美的蓝精灵,我的心也变蓝了,人也变蓝了,在海中漂游着、闪烁着……飘着飘着,忽然听岸上有人在叫:“海里漂浮着一个人!”我顺眼望去,他们指着我,我一下子惊醒了,原来天已亮了。躺在床上,虚惊出一身冷汗。
“蓝眼泪”被称之为“海洋里的极光”,它真的是大海的眼泪吗?打开电脑科普,原来,“蓝眼泪”实际上是一些海洋生物——夜光藻或海萤的发光现象。夜光藻是一种分布在全球的原始甲藻,主要有两大类,一类主要分布在热带海域,有许多共生的绿藻,暴发的时候会使得水体变成绿色;另外一类则分布在全球除了极地地区外的各个海域,没有共生的藻类,以捕食其他生物存活,暴发时会使水体在白天呈现红色或者粉红色,这就是所谓的赤潮。在四五月间,晴朗的夜晚,气温在10至20℃,当海水涨潮,使得较多夜光藻向岸边聚集发生碰撞,便形成了“蓝眼泪”现象。夜光藻受外部刺激就会发光,即使离开海水,用手指触碰,也会发光。除了夜光藻会形成“蓝眼泪”现象,还有一种名为希氏弯喉海萤的浮游生物,也会导致“蓝眼泪”的出现。这种荧光动物身体里有一种叫发光腺的构造,昼伏夜出,夜晚可以闪闪发光,这种生物光被科学家称为“冷光”。看完了这些科普知识,心里不再害怕,于是决定晚上去拍“蓝眼泪”。
晚上,到海利村,一人徒步到过水屿那边。白天我在山上看去,那片海域漂浮着一块块红色的潮水,在这里或许会遇到好运气。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人竟然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过水屿的礁石边。找到一块海浪拍打着的礁石,架起脚架和相机,调整好拍摄数据,开始一张又一张拍摄。我坐在海边,看到潮水拍打着礁石,满眼的“蓝眼泪”在闪烁着、跳跃着,犹如一道闪电,“嗖”地从这里闪到了彼岸,又从海边一条线划过去,仿佛是深蓝色的霓虹灯,又像是天空划过的一道闪电。我的眼神专注于某一个蓝精灵,她就在我脑海里跳跃着,仿佛牵着我的手在礁石间跳舞。又犹如钢琴在手指间滑出欢快的音符,这里一块,那里一片,连成一大片,蓝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变成蓝色的世界,一个蓝精灵的世界。我陶醉了,我也变成了蓝精灵,在礁石之间忽隐忽现,我和她们融入一体,欢笑着、嬉闹着、追赶着……
忽然脚一凉,才知道鞋湿了,潮水涨上来,周边全部淹没了,看不见回来的路,借着微弱的手机电筒光深一脚浅一脚逃回到陆地上。打开相机,看到一张张“蓝眼泪”的照片,心里涌起一阵阵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