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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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硐村渡口
■徐象升

    飞云江水浩浩荡荡,虽浑浊却波涛淼淼,或涨潮或落潮,夜以继日。飞云江蜿蜒至云周街道周苌一带时,来了个急转弯,江面变窄,两岸相距不到三百米,有嗓门大些的村民吆喝一声,对岸都能大喊呼应。

    在周苌有一个小村落叫下硐。硐就是山洞的意思。据村里的老人们讲,古时候有人在飞云江上游发现一个巨蟒的洞穴,那地方称之为上硐。而人们又在周苌的这一处地方发现了巨蟒的另一个出洞口,于是此处就叫了下硐。村子里不到百户人家,大多是二层的老房子,近十几年才多了几幢四五层的新房子。在村后的飞云江边有一处石头垒成的码头,从江堤延伸到江里,大概六七米长,朝江中倾斜而下,直至没入水中。江堤上有一个供行人歇脚的小亭子,六七个平方大小,亭子三面有墙,一面敞开,没有大门。靠墙处用水泥砌了长凳子,可坐十余人,这就是名不经传的下硐渡口,联通云江两岸,自打我记事起,它就在了。

    渡船由一艘小小的渔船改装而成,两米来宽,四五米长,船尾架着一台柴油机,船家站在后面,右手紧握方向舵,那也不是方向盘,而是一根长长的铁杆子,连接着水底里一个大铁片子来操持方向。在这简陋的渡船上,乘客是没有座位的,大家上船后,很自然地双脚微分,像扎下马步一般,随着小船在江水里左右摇摆,却并不会跌跌撞撞,就如同生根了一样稳当,这都是老客,谁也不会发憷。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小船还是比较繁忙的。村里人去往陶山或温州,都在这里坐船过江,在对岸的桐浦澄头的码头上岸,再步行穿过村落,到大马路边搭车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清明节前后,渡船最是忙碌。村里很多人家的先辈都长眠在桐浦一带的山上,那几日都要拖家带口去祭拜先人。因着对岸澄头的码头修建得更大些,停靠了十多艘小渔船,人气也更旺。码头上有个大亭子,亭子里有两个老人开了个小卖部,对岸的很多村里人总喜欢在那亭子中闲坐,于是这渡船的主人也喜欢待在对岸,鲜少有在下硐这边等客的。所以等下硐这儿江边的亭子里聚集了三五个等船的人时,大家就高兴起来,有热心的村里人总会笑着说:“人够多了,我去叫船来。”只见他走到江堤上,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叫道:“船开来诶,船开来诶!”没一会儿,就远远望见对岸的亭子中走出一人来,步入船中,接着就听到了那柴油机咚咚咚的声音,隐约还能看见黑烟冒出,接着那船便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这边驶来。

    如果是涨潮坐船还好,江水漫至码头最上面的几块大石头处,我们小孩子也可以轻松地踩着踏板,走上船。可若是落潮时坐船就麻烦了,那码头的石块上都是淤泥,要是你想逞能踩着到船里去,准会滑个大跤,变成个滩涂里的跳跳鱼。这时船主会把船小心靠到码头上,也不熄火,只是降了速度,那柴油机立刻从“突突突”变成了“突——突——突——”一声慢着一声,好似跑了两里地喘不上气一般。船主让船头顶着码头,自己熟练地提起一个水桶,从江里舀了水来,用力往石头上一冲,刷一声一大片淤泥就被冲进江里,石头干净了。接着再提水再冲,一路冲到江堤,冲出一条可以下脚的路来。如果坐船的都是青壮村民,船主一般踏板也不放下,只招招手,让大家伙儿上船来。若是有老人妇女孩子的,船主才贴心地放好踏板,还会站上蹦跳两下,确认放稳当了,才站到踏板边的石头上,护着大家上船。等人都上了船,船主也不立刻开船,而是跑上江堤,向来路张望,发现那村道上有人踽踽而行的,船主就会猛挥几下手,高喊:“走快点,等你诶!”那受了召唤的村人因凑巧赶上了一趟船而不用费时等待,便也高兴地回应:“好西好西,马上走来了!”等上来船,船主一脚站在码头,一脚蹬向船头,用力把船一推,等船头偏离了岸边,一个箭步跳上船,灵巧地踩着船沿,三五步窜到了船尾,右手握住方向把,左手一拉柴油机,那机器猛地咚咚咚冒出一股儿黑烟,船就摇摆着向对岸开去了。

    船离了岸边,那哗啦哗啦的波浪拍打着江边的芦苇,吓得那红钳子的小蟹慌慌张张地躲入洞穴中去,也有那跳跳鱼慌不择路地蹦到江里去的。等到了江心,就能清楚地看见沙洲了。沙洲上种满了笔挺的松树,树上白色点点,那是成百上千只白鹭鸟在此栖息,它们有停在树枝上的,有在沙滩上漫步的,也有在空中翩翩飞舞的,要去远处的田野里觅食的,既优雅又高贵,我们都叫它鹭鸶,瑞安话说起来颇有点洋气。

    不过十来分钟,船就靠岸了。大家从兜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零钱放入渡船上的收费箱子里——那不过是一个木头箱子——上面开了两三厘米宽、十来厘米长的口子,方便大家投钱。船主只管自己去摆放踏板,护着大家下船。有担心回来迟赶不上最后一班船的村民会特地告诉船主:“我今天去温州,回来要黄昏了,你等等我诶!”船主笑着答道:“要着的,我在这边亭子里等你。”那村民一边说让你麻烦了,一边急匆匆赶路去了。这村里的渡船也没有固定的首班时间,当然也不会有固定的末班时间。

    这些年,瑞安交通快速发展,一座又一座大桥横跨飞云江上,而村里人也大都买了车,坐渡船的人日渐稀少。前几年,平日里渡船都不开了,只余正月初一和清明节开上两日。去年开始,渡船彻底不开了。当我再次站到江堤上时,才发现那堤坝已经成了牢固的防洪堤,那歇脚的小亭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大石头依旧在起伏的波浪中时隐时现,一只长腿的白鹭在那滩涂中慢悠悠地踱步,偶尔抬头机敏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曾经往来两岸的那一叶小小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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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硐村渡口
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下硐村渡口 ■徐象升 2024-3-25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