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瑞安屿头林家,指的是清代名臣、良吏林培厚家族;周南屏(生卒不详),名嘉益,南屏其字,河南省固始县人,负才能文,廪生。著有《铁衣吟草》等。一个河南人怎么不远千里跑到瑞安当塾师?近日,笔者翻书偶得这么一段故事。
河南人瑞安当塾师
林培厚(1764—1830),字敏斋,云周街道人。嘉庆十三年(1808)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官重庆、天津知府,湖北粮储道。因劳累过度,卒于通州途中。肃盗安民有方,有“蜀中良吏”之誉。后擢大顺广道,大兴水利,治河得法。《清史稿》有传。培厚博览工文,善行书,著有《宝香山馆诗文集》。
林培厚之孙林用光(1817—1877),字辑甫,号若衣,官句容、蒙城、祁门知县,与祖父林培厚一样,有政声。林若衣官句容时,遭遇洪灾,他亲力亲为组织抗灾救灾,孙衣言在《林若衣县丞勘灾句容为图索诗》诗中写到:“今观流民图,发我无限慨。蒲苇路纵横,涛波画茫昧。方舟不可行,乘盆往履视。”林用光还善诗,有“知县诗人”美誉,著有《秋蓉阁诗稿》。
在清代,作为读书人,科考是第一选择,但科考之路是异常艰辛坎坷的,往往弄得头破血流。周南屏也不例外,同样经历了科考的种种磨难,最后流落他乡。有史料记载:周南屏“道光十七年(1837)以科举事获罪遣戍瑞安,后馆于林用光家,并殁于其家。”
周南屏与林用光友善。周南屏遣戍瑞安后,作为朋友,林用光不忍心看着朋友有如此的悲惨境地,便伸出了友爱之手,把周南屏请到家当塾师,让朋友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林若衣先生诗稿》有诗78首,其中写到周南屏的诗就有13首之多,足见两人的情谊。
林用光有诗《寄西席周南屏先生》:“名场潦倒易年华,每忆经帷便忆家。极目白云迷故里,多情齐月照尺涯。南陔日报平安竹,比地春虚称意花。迟我归来重话别,莫轻弹铗叹无车。”
“西席”,是旧时家塾教师的尊称。这证实了周南屏在林家当塾师的事实。“名场潦倒易年华,每忆经帷便忆家”,写出了南屏先生科举的不幸遭遇后背井离乡及他忆乡、忆家之情。即便这样,林用光还是鼓励好友“莫轻弹铗叹无车”,在逆境中也要保持乐观,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难而感到沮丧。
师生为其写文题跋
周南屏在瑞安,与地方名流有交游,如曹应枢,与南屏“岁暮有怀春来樽酒论文”。曹应枢(1791-1852),字尊生,号秋槎,曹村人。清嘉庆廿四年举人。数次会试不第,后掌教本县玉尺书院,以时文教授生徒,瑞安及邻邑弟子得他指授,经常有中举人并登进士第者,孙衣言即为其制艺弟子。
曹应枢在《题周南屏嘉益云江寓居诗卷》中高度评价周南屏的诗文:“律诗新词丽旨得之义山、飞卿……”“义山”,指李商隐,晚唐著名诗人,与杜牧并称“小李杜”;“飞卿”,指温庭筠,晚唐诗人、词人。另外,在题词五章中,也述说了南屏的遭遇、其人其诗。能得到曹应枢这么高评价,周南屏确实是“负才能文”之人。
林用光之妻项瑱,字若眉,善诗,为项霁之女。项霁(1781—1741),字叔明,号雁湖,南堤项氏,项灴次子。项灴(1753—1801),嘉庆庚申岁贡,次女嫁给孙希曾,即孙衣言父亲。项霁为孙衣言母舅,林用光与孙衣言为同辈关系,关系甚好,曾同为曾国藩安庆府幕僚,两人与曾国藩关系甚密。孙衣言(1815—1894),清代官吏、学者、藏书家字绍闻,号琴西,晚号遁披,斋名逊学。道光三十年进士,授编修,光绪间,官至太仆寺卿,寻以疾乞归。生平努力搜辑乡邦文献,刻《永嘉丛书》,筑“玉海楼”以藏书。有《逊学斋诗文钞》。
同治庚午年(1870),孙衣言曾为周南屏写有《跋固始周南屏铁衣吟草》一文,这是应周南屏之子春暄之请为其父诗集《铁衣吟草》写的跋。春暄时任安徽全椒知县,不久将提升太守。孙衣言在编辑《永嘉集》时,还把周南屏诗选编在里面。这足见南屏在孙衣言心目中的地位。
科举考试是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清代对于贿赂考官、冒籍考试、传递试题、利用暗号等作弊行为的处罚非常严厉,处罚手段包括斩首、流放、充军、剥夺考试资格等。尽管如此,科举考试仍然是当时大多数读书人,特别是社会底层读书人寻求仕途、光耀门庭的唯一途径,因此许多人不惜冒险一搏,以求改变自己的命运。周南屏获罪遣戍,应该属于流放、充军的处罚。对于周南屏的不幸,孙衣言是这么说的:“君负才能,文稍稍不自拘捡,至以场屋事获咎遣戍,而其获咎之由,盖有出于不得已者,此天之所以犹庇其后也。”
周南屏处馆林家多久
周南屏在林家处馆多长时间?从孙衣言的跋中得知,至少十年。“南屏周君以谪至瑞安,馆屿头林氏垂十年,余戚林君若衣每为予言之。同治三年,予备兵庐凤,若衣亦来为蒙城令,则闻南屏化去已久,而有子春暄方仕蒙毫间。”周南屏道光十七年(1837)遣戍瑞安,“垂十年”,则是道光二十七年(1847)。
从《赵钧日记》的记载,赵钧为咸丰元年(1851)开始在林若衣家处馆当塾师:“余年近七十,不耐劳动,自辛亥岁馆于屿头林观察第,已经三载。院宇幽静华洁,供应又极丰腆,一师一弟,馆务稀少,与老人恰相宜。……(癸丑)八月二十日晴窗记。”这说明,周南屏可能在咸丰元年之前或已去世。与孙衣言提到的“同治三年,予备兵庐凤,若衣亦来为蒙城令,则闻南屏化去已久”,是相吻合的。
人生苦短,十年对历史长河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对一个人而言,则是一段不算短的年华。在瑞安十年,应该是周南屏人生中最美好一段,可是科举获罪,从中原流放到东南沿海边远小城,是何其不幸,最后落得客死他乡,可谓是人生中最悲惨的十年。但周南屏有朋友的帮助,文才又得到地方名流的赏识。一边授徒,一边读书撰文,与名流唱和,在瑞安留下了许多诗文。孙衣言说:“君在瑞安久,其后遂殁于林氏,故集中诗大半在瑞安所为,予方收辑《永嘉集》,盖有取于君诗,而他日为郡邑志者,言羁旅之贤其亦不可以遗君矣。”
除撰有《铁衣吟草》外,周南屏还留有《章安记俗》《南游日记》。“章安”,指的就是瑞安,《南游日记》可能就是在瑞安写的日记。可惜的是,目前在瑞安找不到周南屏的著述。如果有,那是瑞安一笔珍贵的文化遗产和史料,对研究那个时期的瑞安的人文、习俗将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