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晨升

    在舆论学中，“物体语言”是一种通过物体的形状、颜色、大小、质地等特征来传达信息的非言语交际方式，常见于城市生活中，如赠送红豆饰品表达相思，将巧克力装入心形盒子表达爱意，放飞鸽子代表和平等。而在农村，人们也因地制宜地创造了一些非常规的物体语言，笔者从小在瑞安西部山区长大，对此类“农村物体语言”较为熟悉，现描述几个，以期唤起广大农村朋友的回忆，也希望能激发城里朋友们的好奇心，读后轻松一笑。

    农村物体语言当首推“扦马颓圈”。温州话里，爆粗口叫作“謴（音gùn）马颓”，因此“马颓圈”就是代表骂人的意思。庄稼地里，谁家要是作物被人偷了，比如被拔走一颗菜、被割走一个瓜之类，主人家来地里看到后，虽气愤不已，但又找不到是谁偷的，且损失不是太大，此时便会气呼呼地从旁边抓来一把枯草，打结成一个球形，再找来一根直直的短树枝，一端插入草球，另一端扦在被偷瓜菜的土坑里，这个流程就叫作“扦马颓圈”。它代表对偷瓜菜者的责骂和对这种行为的愤慨，让偷瓜菜者下次路过此处时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们平时都说骂人不带脏字是高明的，而“扦马颓圈”干脆是骂人不用文字了，这也比咱们偶尔见到的“此处倒垃圾十八代狗生”“狗尿远送”等不雅字样，要质朴不少，也雅观许多。

    接着来说说“号纸坦”。瑞安西部山区的湖岭、芳庄、林川等地，是传统纸山，古法造纸在这里流传了千百年。造纸流程中有一道工序叫晒纸，是指将分好的“纸簿”（若干张纸叠在一起）摊在山坡上、草地上晒干。每家每户都需要山上的空地来晒纸，因此，如若预测到第二天是晴天，那么前一天就需要去山上预订第二天晒纸的“地盘”，以免平坦向阳的好地盘被别人家抢了去，这就是“号纸坦”。“号”是动词，表示标记；“坦”则表示较为平坦的空地。它的具体做法是：拿一簿纸放在自己看中的山坡或草地上，用一块石头或砖头压着，这就等于告诉别人，这块地第二天已经“名地有主”了，任何人不得抢了去，第二天安安心心挑着纸担过来晒就行了。倘若经过几天风雨天气，由于村民们上山“号纸坦”的手速快慢或由于对天气情况的不同预测，山坡的“晒纸权”也会经历一次“大洗牌”，这也是相当公平的。

    最后来说说一个没有名字的农村物体语言。阳春三月，正是漫山遍野的毛竹出笋之时。毛竹经济价值高，但旧时农村食物缺乏，人们很难抗拒毛竹笋的鲜美味道，因此到别人家竹林“顺”一株笋带回家打打牙祭也是常有的事。人们会常到自己家的竹林里看看，如果看到有些笋长势较好，又生怕别人将其挖走的话，就会在竹笋旁边直直地扦一根竹枝，意思是告诉别人：竹林的主人已经看到这株笋的存在了，在等着它长成有用的毛竹，请不要将其挖走；如确有需要，请向周边长势较差的笋下手，谢谢配合。这一招颇为有效，大家都会非常配合，主人的“意中笋”通常能“平安长大”。

    如今，山区农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他们比从前更加乐意、也更有条件分享自己的劳作成果，古法造纸也早已辉煌不再甚至濒临绝迹，这些典型的农村物体语言，正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每每想起，总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与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