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海 杨平国
瑞安学计馆的创始人之一杨世环(1858—1930),字小村,又字筱村、雪沧、笑沧,号复庐。明进士杨爽后裔,世居瑞安杨宅坦。清末生员、知名塾师,项申甫称其善教。在清末民初社会动荡变革的年代里,他辅佐孙诒让(1848—1908)兴学堂、办实业,积极推动地方公益事业,展示出卓越的才干,成为孙诒让办学和推行维新运动的得力助手,被孙诒让尊称为杨老爷。
执掌兴贤局,为国家输送人才
兴贤局又称宾兴会,是古代地方的一种兴贤助学机构。
宾兴一词古来已有,源自《周礼》。到明清时期,《周礼》提出的“宾兴贤能”,已发展成为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的一种辅助机制,以民间自愿为主,结合官捐,共同帮助贫寒子弟参加科举考试,为化解社会贫富矛盾、实现教育公平、发现培养优秀人才,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1893年,瑞安兴贤局召开年会,推选杨世环、沈凤庚、孙诒谌、叶藻四人为值管司事。
杨世环等接任后,参照旧章,重定宾兴事例,新订筹办官捐章程八条,交地方绅士和兴贤局司事会在明伦堂公议,并请孙衣言、黄体芳裁定后,呈报县、府立案批准。在四年的值管司事期内,杨世环搜集瑞安历年宾兴事例,刊行《宾兴事例》,大力宣扬地方助学助教宾兴好事,积极兴办地方公益事业,并于1894年初,改建城西北承天宫为节孝祠,带头明礼教、行孝节。他还请当时重宴鹿鸣赏加三品卿衔的孙锵鸣为节孝祠题联:
“疾风劲草,冻雪贞柯,矢志植纲常,巾帼遗徽光史乘;
台号怀清,闾旌行义,坊民明礼教,春秋秩祀荐牲牢。”
后来,节孝祠演变成为瑞安中学西门校址,成为瑞安近代教育的领头羊,无数莘莘学子从这里起步,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提倡放足,投身实业,矢志维新
1897年,梁启超、康有为等发起妇女放足运动,在上海设立女子放足总会,杨世环在寓居上海的温籍人士中,首个入会,积极参与女子放足活动。
1902年冬,杨世环与孙诒让、孙诒域、宋恕等在瑞安发起放足活动,并成立劝解妇女缠足会,会所设在城北长春道院内,孙诒让亲自起草会章。会章规定:“凡幼女尚未缠足,而向本会声称从此不再缠足者,经查明确实,赠送布料鞋面一双。并将其家长姓名列榜公布,以资鼓励。”杨世环不但积极参与劝解妇女缠足活动,还在德象女校内设立女子放足会,做女生家长的不缠足工作。在大家的努力下,旬日之内,瑞城士绅家妇女解足者几半。
1921年,杨世环受许兰荪邀请,参与筹办丽水招商局。1924年,他邀温州人李秀甫赴丽水投资办厂。民国初,李家是温州数一数二的巨贾,名下有13家钱庄、五马街锦章百货公司和温州光明火柴有限公司。杨世环动员李秀甫把火柴厂搬到丽水去,以解决温州缺木材的问题。李秀甫听从建议,但要求杨世环到丽水帮他办厂,杨毅然同意。
当年,丽水的普吉火柴梗片厂开工投产,以本地的松木为原料,生产火柴梗和盒片,供应温州、上海、宁波等地的火柴厂使用,年产值200多万元,成为当时浙江的两大火柴梗片厂之一。
参与创办学计馆,开近代教育先河
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举国上下皆思变法图强,神州涌动改革浪潮。鉴于京师和南洋有强学会之举,以孙诒让为首的瑞安维新人士,在城东话桑楼集会,商议开设学计馆,培养本邑优秀人才,以应时需。孙氏提出:“泰西一切政教理法,莫不以算学为根底”,此“虽小学之绪余,实西艺之根本”。会议即席推选孙诒让、黄绍箕、项申甫、周拱藻、洪锦标、王恩植、鲍锦江、杨世环等九人为发起人,联名具牍,向县、府申请立案。
光绪廿二年(1896)2月,瑞安正堂批复“在本邑城内创设算学书院,挑选聪颖子弟,身家清白,质地端谨,粗通文理者入院”。1896年4月13日,算学书院在县前卓公祠正式开学,聘请精通中西数学的林调梅为总教习。由于教学内容、形式都和旧式书院不同,决定易名“学计馆”,由黄绍箕转请张之洞,题写学计馆匾额。中国最早的数学专科学校——瑞安学计馆自此诞生。
1902年1月,学计馆改名为瑞安普通学堂,孙诒让亲自主持校务工作,杨世环任学堂监学,襄助孙诒让管理学堂大小事务。这便是瑞安中学的前身,其中杨世环功不可没。
辅佐孙诒让营建温州府学堂和温州师范学堂
1904年,王岳崧担任温州商会总理,杨世环受邀赴温负责营造府前街商会新楼。同年孙诒让出任温处学务处总理,由于身负重任,事务纷繁,无奈之下,亦请杨世环协助工作,杨氏欣然应允。
现存温州市博物馆的孙诒让遗稿中,发现当时孙诒让写给杨世环的便条十纸,其中有两纸记载了孙诒让委托杨世环解决蚕桑学堂缺少桑叶和为温州府中学堂代铸铜章两件棘手之事。
其一为:
杨老爷:
刻府城蚕桑学堂缺桑叶,属弟向务农会代定二千口,望台驾代询薛郁亭,倘尚有桑叶,当由弟处代付定钱也。
此颂 台安
弟让顿首
其二为:
杨老爷:
顷又接中学堂来函,属代铸铜章百卅枚,兹奉上一式,乞饬匠即铸,价由敝处代付可也。
此颂 台安
弟让顿首
这些信手写下的便条,有力地见证了孙杨两人之间的深厚友谊和无私的默契合作。
1906年,孙诒让奉命整顿温州府中学堂(今温州中学前身),提出“整教务、肃校风、矫学风”的口号。他聘请刘绍宽任校长,又邀请杨世环具体负责校舍的营造和修缮工作。新校舍完工后,杨世环亲自在校园多处绘写树新风的宣传画,得到师生们热情赞扬。刘绍宽有诗曰:
“面输背笑任时贤,西抹东涂忆少年。辟舍郡庠新士气,勾金浙路倡民权。”
是年8月,孙诒让筹建温州师范学堂,再次委托杨世环负责温州道司前旧校士馆(今温八中)改建工程,杨历时三年,废寝忘食,从投资、设计到施工、监理,克服种种困难,终于圆满完成营建任务。新建的温州师范学堂全部校舍,计有教学大楼4幢,附属楼房8幢,其他平房12幢,总费用3万8千余元,是当时温州规模最大的近代教育建筑群。
1908年2月,温州师范学堂按时开学,招生240名,实现了孙诒让的办学夙愿,同年,一代大儒孙诒让溘然去世。这些位于温州蝉街的老校舍,在百多年后的今天,仍在完好使用,可见当年建筑工程质量之优良,其中杨氏居功至伟。
投身“苏浙保路运动”,完成孙氏“拒款保路”遗愿
1907年,为了抵制英国人投资修建苏杭甬铁路,苏浙两省掀起了“拒款保路”运动。10月,“浙江省保路拒款会”成立,孙诒让担任副会长。11月,瑞安成立保路拒款分会,孙氏兼任会长。此时,孙诒让已因操劳过度,患病在身,但仍四处奔波,集会演说,招募路股。杨世环紧随孙氏,利用温瑞两地商界的人脉关系,负责募金筹集和管理,极大地分担了孙诒让的工作压力。在温州商会总理瑞安人王岳崧的支持下,瑞安保拒分会共集得资金27.34万元,占全省筹资总额34.91%。
孙诒让去世后,杨世环继承孙氏遗志,继续组织募捐甚力。宋衡回忆当时情况说:“丈(指杨世环)与孙籀庼先生均最热心路事,籀庼忽逝矣,惟丈始终之。”温州商会胡福臣亦有诗称赞杨世环曰:
“支厦众擎易,集腋非一狐。吾瓯苦贫瘠,财殚力亦痡。君特扶义起,任事不少渝。”
杨氏平生攻文字之学,曾复校《字鉴》全书,著有《复庐同音集》《瑞安烈女志》等。纵观杨氏一生,虽无惊天动地之举,但他甘作孙诒让事业上之忠实助手,无私奉献自己的一切,可称瓯郡文化发展史上的无名英雄,精神难能可贵。他在一首《丁卯七十感怀》的七言律诗里,回顾自己的一生:
“七十光阴矢脱弦,眼看沧海变桑田。荷开隔日香犹在,竹醉到今节更坚。性僻苦吟如入定,耳聋对客似参禅。妻孥循俗裔称祝,我叹增年是减年。”
“竹醉到今节更坚”,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先生的高风亮节和豁达低调的性格。
杨氏于1930年去世,享年72岁,这在那民不聊生的年代里,算得上是个长寿的老人了,他的事迹不应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故特借手中秃笔予以披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