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4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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豇豆苗儿
■林南斌

    从字面上理解,豇豆苗儿是豇豆的幼苗,实则不然,它其实是夏秋季最后一茬豇豆。在我们老家,“豇豆苗儿”是一种昵称,人们常管家中排行最小的孩子(即“老幺”)唤作“豇豆苗儿”。

    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是在母亲跟同族婶婶的一次对话中。据说母亲一直渴望有个女儿,我出生后,一看又是儿子,自是既失望又无奈,于是婶婶开导她说:“你看这孩子长得一副机灵相,长大后必有出息,你就放心吧!”可母亲听后不喜反忧,幽幽地说:“本来家里就困难,现在又添了一个‘豇豆苗儿’,长大后还得给他买房娶亲,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对我倾注了满腔的爱,就连起名这等小事,也令她煞费苦心。刚开始,我家三兄弟的名字都是父亲起的,他读过几年书,为了起名还专门向宗族里最有学问的前辈请教,早在我们出生之前就选好了名字——老大叫“南军”,老二叫“南越”,而我就叫“南超”,并把起好的名字记入族谱。可母亲死活不同意父亲的决定,她认为父亲虽然有点文化,但起的名字不大顺口。她对父亲说:“既然老大、老二的名字你定了,那剩下的‘豇豆苗儿’就由我定,就叫他‘小兵’吧!”从此她就一直叫我“小兵”,直到我长大成人。

    说起名字,还有一个小插曲。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正值对越自卫反击战期间,中越关系紧张,同学们常以我们兄弟的名字调侃我“越南兵”,令我又羞又恼,于是我和二哥先后改了名字。

    作为“老幺”,从小我在家享受着与众不同的厚遇。从前家里生活拮据,存粮往往不够吃,只好靠焖番丝饭或番丝粥来填饱肚子。但即便是那时,每天大锅里无一例外都放置一个小碗,里面盛满白米饭,那便是我的“幸福专属”,两位哥哥看到羡慕不已。“白米饭,肉搭搭”,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记得那时还流行一句顺口溜:“和尚头,光溜溜;白米饭,配泥鳅。”

    身为农家孩子,免不了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一到农忙季节,小伙伴们就跟着父母去田间干农活,夏收夏种期间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而作为“豇豆苗儿”的我,就格外地受优待了。那时候两位哥哥常伴父母左右,在田里帮忙割稻、打稻、插秧、耘田除草等,而看家、送“接力”、养鸡鸭等轻松的活则留给了我。有时,我拿一张小方凳坐在院墙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盯着门前的石头路,直到夜幕降临、鸡鸭回笼时才盼来风尘仆仆的父母和哥哥,那画面,成了心底永不褪色的底片。

    记忆中父母从未直呼我“豇豆苗儿”,而总是把这个昵称隐晦地藏在言语中,含蓄地表达深沉的爱意。记得中专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因迟迟未找到合适的就业单位,母亲便忧心忡忡地对舅舅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豇豆苗儿’,如果没工作也只能放牛了……”

    即使在我成家立业以后,母亲也始终牵挂着她的“豇豆苗儿”。每年暑假,她都不辞辛劳,向远在城区的我送些她亲手种的蔬菜,其中就包括我最喜爱的豇豆,她再三叮嘱我:“这些菜是没打农药的,放心吃、多吃点,特别是这些豇豆苗儿,下次要吃得要等明年了!”。

    父母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我怕看到空荡荡的老宅子。也时常想起让我魂牵梦萦的父母,还有回响在耳边的那一声亲切的呼唤:“豇豆苗—儿—”甜甜的,绵绵的,宠溺之情尽在余韵悠长的尾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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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键上的晨光
夏 花
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4 豇豆苗儿 ■林南斌 2025-7-28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