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讲伦常,所谓“天地君亲师”是也。但云散风流,沧桑巨变,如今的中国人,天遥地远不足畏,君王已扫垃圾堆,剩下“亲师”二者,多多少少也寡淡了滋味——最起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逐渐不再盛行,说者觉得矫情,听者也未免心虚。
可陈思义老师不同,他之于我,的确有旧时“师父”的那种情分。从我的职业生涯到余兴雅好甚至是个人生活,他都有巨大影响。其中,大部分的事不足为外人道,甚至老师自己也未必清楚。毕竟,陈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唯一“悟”字而已,主观能动性占据多数。
但有一件事,足见“师父”之情。
2019年的春天,彼时的我还在一所小学教书,挣扎于“有了单位却没有事业”的困境。机缘巧合下,报名参加第七届陈思义文秘讲堂。迄今记得,开学通知上,我的名字在“旁听”之列。
我本着华罗庚留学的精神,不图拿学位只图长知识,风雨无阻、一节不落地上完了每一节课,从一个对文秘写作一无所知的小白变成了略知一二的门外汉,也从“旁听生”转正为“肄业生”。其间,我在陈老师的影响和帮助下,第一次在报纸发表“豆腐干”,加入了市作协,开始转换职业赛道……每一次都是全新的体验,也都有全新的收获。
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当年秋天,我计划举办婚礼,邀请陈老师担任证婚人。
婚礼起念仓促,敲定时间,订好酒店,拍完婚纱,策划婚庆,邀请亲朋,准备礼物……我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而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我的双亲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来到现场,见证我的人生重要时刻。
少了双亲的婚礼,从中国人的传统来看,显得不那么庄重,仿佛少了压舱石的航船,总怕会有风波。
我想到了陈老师。
虽然和老师已经比较熟悉了,但邀请他担任证婚人这件事,毕竟兹事体大,心里还是没有底。当我忐忑不安地发出邀请时,陈老师竟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还叮嘱我要准备好哪些东西。
婚礼当天,陈老师是台上唯一的长辈。他的证婚致辞很简单,也很“文秘风”,三段论:爱国、爱党、爱人,希望我们能做对国家有用的人,做热爱工作的人,做彼此心心相印的人。而最让我泪崩的,是他最后说“谨代表新人的家属,向各位来宾表示感谢”的时候,让独自筹备人生大事的我并不觉得孤单,且终于有了依靠。
婚礼上,我引用了自己父亲在和母亲结婚时即兴口占的一首诗《新婚吟》:
洞房花烛喜临仙,
谈笑二人别有天。
长夜孤单今结束,
相亲相爱乐无边。
那一刻,行礼如仪的我真的觉得,漫长的人生寒夜终于要迎来曙光了,而陈老师毫无疑问是那束光里最温暖的一缕。
而五年后的今天,当我回忆起温馨一幕时,我忽然有一个发现:自己记不得是否有准备证婚人红包给陈老师,又不好意思去求证。可我转念一想,谁的双亲会在子女结婚时计较这么多呢?那就由他去吧,且草就此文,聊作“迟到的红包”,以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