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着游着,已是秋天。
岸边的溪江树林立,不时有叶子打着转儿,飘落在水面上,随流漂荡。清晨的新垟滩,水雾氤氲;南倚小山,青翠欲滴。儿时胆大的伙伴曾爬十米高崖冒险跳水,尽显年少无畏。水中央,时有小鸊鷉从野芋丛中窜出,戏水觅食。这幅三十三溪的画卷,顿时丰盈生趣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旭日东升,第一批赶早的游泳爱好者,男女皆有,五点半就已到场。我与汉臣瓯窑的娄林峰老师结伴晨泳两月有余,往往七点左右,阳光正好。老娄还解释选此时段的缘由:阳气盛,湿气少。我虽将信将疑,却也乐在其中。
我家至游泳基地,骑车不过十来分钟。老娄从陶山郑宅开车赶来,往返却要费些周折。此处属盐店村一片石滩林,是陶山湖岭一群冬泳爱好者众筹所建。他们倚几丛水竹,搭起一座吊脚楼似的木屋,砌了些园圃,以鹅卵石铺就小径。我尤其喜欢强哥与伙伴就地取材粗造的碇步,颇有野趣之美。虽只一小段,却仿佛隔开了工作与生活——此心安处是吾乡。这里有更衣间、茶室、秋千、桨板、小船等等。聚在这里的人,有公务员、企业老板、个体户、作家、教师、司机、退伍军人……还有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张,早年靠贩卖木材挣了些钱。去年聚餐,众人纷纷向他举杯致意。他曾历经化疗,身上留有几道手术疤痕,听从医嘱坚持冬泳多年,如今已不再服药,堪称奇迹。毅力惊人的瑞兄,是位西藏退伍兵,因患强直性脊柱炎改学蛙泳,有助于舒展脊背。我们做了一年多的泳伴,亲密无间,一同熬过寒冬刺骨,也共享出水后的热辣滚烫。
我踏过碇步,惊起树上一只松鼠,转瞬便不见踪影。林间鸟鸣婉转,莺燕细语。老娄原本就会鹞子游,悟性又高,对照蛙泳口诀“抬头划手腿不动——伸手低头慢收腿——伸直胳膊蹬夹腿——手脚并拢漂一会”,自然游得顺畅,如今已能长游一段时间。贵在坚持,他每日锻炼约半小时,打卡一公里。他的爱女“小泥巴”也常来玩水,摸螺蛳、捉河蚌。上岸后,他的爱人伶丽姐早已用卡式炉沏好茶,在老古董钱匣上摆出娄兄手作的公道杯与品茗杯,连上蓝牙音乐,点燃檀香。待我们换好衣物,大家便席地而坐,吃个早茶,暖身祛湿。片刻间,我的额头、前胸、后背都沁出细汗——秋日并不燥热。美好的一刻钟,没有外人打扰,瞬间即逝,却弥足珍贵。最后再做几个引体向上,舒展身体。老娄能做十个,臂力着实惊人。
老娄说,未晨泳之前,一天做四团坯泥都有些吃力,如今每天六团也不在话下。长年低头拉坯修坯,颈椎难免负担重重,如今肠胃也好了不少。瓯窑事业蒸蒸日上,光鲜背后实是万般努力。除了烧窑需熬夜,他平日作息极规律,早睡早起,凌晨四五点便开工。
晨泳之后浑身酸爽,却也倍感轻松。顺路去松坦村那家开了几十年的面馆,排一会儿队,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湖岭拉面。地道风味,柴爿烧火,黄牛肉浇头以农家老酒爆炒,再加一勺坛装腌菜咸,一绝。
期待冬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