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锅巴

    ■周微燕

    锅巴是什么？一问现在的孩子，大多摇头，偶有吃过的，也不以为然。上网一查，才知，如今的锅巴居然有那么多种做法，还真的成了天下美食了。

    但是，品尝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锅巴后，却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于是，无来由地怀念起小时候妈妈做的锅巴。

    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选择好日子请泥水师傅做灶台的。那时人多，一家人的饭通常要放在一个铁锅里煮。而烧的柴火基本上是稻草秆、蚕豆秆或是山上砍来的柴。如果哪一天妈妈往灶里放的柴火太多了点，孩子们可就有口福了。因为这时往往会因为火力过旺的缘故，饭烧焦了。大铁锅上粘了一层米饭，最里面的那一层被烧成焦黄色，粘在锅上揭不下来，就成了锅巴。

    每每这个时候，我们便故意少吃些饭，待妈妈洗碗洗铁锅时便大叫肚子饿。这时，妈妈就会说：“馋猫，就知道你们想吃锅巴！给你们做就是了。”我们便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妈妈往大铁锅上沿倒一些油，再往灶里加一些火，待油顺着锅往下流时，便香味扑鼻。此时，妈妈便往锅巴上撒些白糖。运气好时，一个漏斗形的大锅巴就完完整整地揭了起来，引来我们姐弟三人的大声喝彩。

    经过油煎的锅巴，黄中带焦，焦中带黄，香气四溢。每每这时，我们姐弟三人便把灶台团团围住，眼睛盯着锅里的锅巴，口水直流。

    分锅巴时，是最高兴也是最揪心的时候，我们死死盯着妈妈的手，生怕她分给谁多一点。万一真给谁多了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我们也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求妈妈重新分配。惹得妈妈总说：“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姐弟，这么斤斤计较。”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分配锅巴。

    拿到锅巴，我一般舍不得马上吃完。只是先拿一小块舔一舔，再用牙齿轻轻地碰一下，舍不得大口地咬。最后才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剩下的，找一张干净的纸包起来，放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留着慢慢吃。殊不知，锅巴要趁热吃才好，不然就失去那脆香味了。可是，在我们看来，哪怕是不脆不香的锅巴，也是美味啊。而我的两个弟弟呢，如鬼子进村一般，早把那锅巴一扫而光。

    记忆中，最伤心的事莫过于锅巴无缘无故不见了，找遍所有有可能的地方，还是找不到。那种伤心与绝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饭也不吃，傻傻的，一坐就是大半天，双目无神，仿佛被抢了金银珠宝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中邪了。抓来两个弟弟问话，他们死活也不承认。妈妈就会对失魂落魄的我说：“谁叫你不赶快吃掉，肯定是锅巴太香了，把老鼠给引来了。下次再给你们做，分给你多一点就是了，先去吃饭吧。”看到弟弟们点头同意后，我这才回过神，回去慢慢吃饭了。此后，心里最盼望的事就是饭早点烧焦了，好早点吃到那诱人的锅巴。

    今天看来，锅巴也许真算不了什么，也难登大雅之堂，但它却是我们童年最美味的食物，叫人至今难以忘怀。正如鲁迅先生在《朝花夕拾·小引》所说的，“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

    我怀念锅巴，也许正因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