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父

    ■洪小兵

    4年前，我失去了最疼爱我的祖父，深深的缅怀总是悄然无声地占据我内心最深处。

    祖父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虽在朝鲜战场捡一条命回来，但不幸双脚被截肢，生命中最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祖父从此失去双脚。但意志力坚强的祖父活到了90岁。

    年轻时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残疾人，按上假肢仍健步如常人。祖父生性豪迈，说话嗓门大，笑声爽朗，喜欢聊天，爱抱不平，也很会骂人。但从小对我姐妹俩很宠爱，一见面，他都会说：“阿娒，来了啊！”

    祖父从小没上过学，只在部队营校里读过几年书，但他很会说话，语言极其幽默。有一次血糖突降，昏迷不醒。接到祖母电话后，我们马上赶到老家，把祖父抬到医院抢救，量血压、测血糖、上监护，挂点滴。不一会儿，祖父眯起眼睛，裂开嘴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说：“嘿，现在死不了了！”

    祖父是个坚强的人！祖父在世时总是在梦魇里和鬼魔打仗，事后他都会告诉我说：“昨晚和鬼魔打仗我又赢了，可以再活两年，你信不？不相信？那我写保证书给你吧！”祖父喜欢让我陪他喝点小酒，聊聊家长里短，他总劝诫我说：“人生在世，钱财是身外之物，别太看重！”祖父的价值观让我一生受用。

    祖父喜欢反复唱：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把前面两句话写下来让祖父背，并告诉他这是一位伟大诗人写的一首诗。到了周末我回老家看他，他总会羞涩说：“我怎么这么笨啊，就是背不会呢。那你下周再来‘检查’吧！”

    童年的夏天感觉特别热，没空调，也没电风扇，太阳落山后，院子里的人都把竹床、竹椅子搬到屋外乘凉，祖父就开始讲故事了。特别是我们小孩，围在他旁边，听他讲鬼神故事，想听又害怕，有时候听到恐怖故事我们都会惊叫起来，而祖父通常哈哈大笑，问我们怕不怕？那时候的我一直相信我祖父讲的故事，并且听他讲故事我很入迷。祖父的鬼神故事也成了我童年最悠远的记忆。

    祖父嗜茶如命。那个时候茶品种不多，在我们家也只有绿茶。小时候，我们姐妹俩上火喉咙痛，爷爷让我们喝陈茶降火；牙疼，爷爷让我们吃陈茶叶消炎；吃太饱胃胀气难受，爷爷让我们喝陈茶化食消气。我妈经常说：“你爷爷就是‘单把药’，啥小病都用陈茶叶。”那个时候年幼无知，不知道陈茶叶到底有多少功效，但真心喜欢那种涩涩、爽爽、回味有点甘甜的清味儿。

    小时候受祖父影响，我也喜欢上了喝茶，直到现在，喝茶也就成了我每天不可或缺的生活习惯。

    又到清明日，回忆就像潮水汹涌在心头，点点滴滴忘不了！

    清明日，思念别无居处，只有填写诗词，用文字来祭奠我生命中久久不能忘怀的亲人。

    一年生死两茫茫，常思量，不能忘。阴阳相隔，无处话凄凉。今生祖孙缘分尽，忆往昔，泪满眶。

    梦里常醒总忆起，窗门边，正挥手。万般思念，只剩泪千行。料得年年清明日，肠断时，想爷爷。

    又清明，想爷爷，梦里总是相见。长思念，自难忘，此情难问天。红烛泪，香叹息，不道死别正苦。一滴滴，一缕缕，凄凉无话语。

    人间四月，看草长莺飞。清明时节，想爷爷奶奶。浊酒垂泪无言，阴阳无通音问。山锁愁眉，花影零乱。坟头培新土，思念成叠，万千惆怅，湮没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