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杂记
■周微燕
很少生病的我居然生病了,还要住院。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又能怎样?
好不容易等到床位,赶紧住了进去。
办理住院手续时,就被护士告知:你是20床。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很高兴应下来。然后是各种问话、签字……等到安置好,已是16点多了。
17点时,走廊里饭菜飘香了。
推车到我们这里时,大家都早早拿好碗等着打菜了。
那个打菜大婶一句:“20床”我还愣在门口一动不动,邻床病友丈夫提醒:“叫你呢!”我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把碗伸过去。之后,那大婶又开始吆喝“19床”“18床”。
此情此景,我眼前不由浮现出这样一个地方:关押着无数犯人的监狱。吃饭,按号码;出去劳动,更是按号码。他们,早就没有了名字。如果说:叫名字是对一个人的尊重,那么,如果一个人被一个数字代替时,是否已失去了尊严呢?
当然,我知道,医院与监狱有着本质区别。监狱里的犯人,他们犯了罪,践踏了自己的人格与尊严,这样对待他们,当然无可厚非。而医院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方便。
而且,当医生或护士过来检查或打针时,是一定要询问你的名字的,以免发生错误。这样一想,叫号码就号码吧,又有什么关系?何必执念于此。只是无端的,感觉自己就是监狱里的犯人,失去了人身自由。只是,我们不是被监视,而是被看护而已。
这也许是生病的人比较脆弱,爱胡思乱想的原因吧。
第二天,手术顺利结束。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探病人群不见了,喧哗的走廊安静了,走路声都变得轻轻的。终于,可以睡觉了。刚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左手上还有滞留针,右手上绑着测血压绑带,伤口还隐隐作痛。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又不敢变换姿势,正想开始数山羊时,邻床忽地传来排山倒海声音。
原来,是邻床病友老公打的呼噜。说实话,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这么大声的呼噜。刚开始是比较正常的,就是咕噜噜咕噜噜声音。不一会儿,就如远方来了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排山倒海而来。那气势,真让人瞠目结舌。我知道,今晚,想要睡觉已是不可能。只能闭目养神。我努力想象,自己正置身于海边,正在聆听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说也奇怪,那声音仿佛真的变成海浪声,一次次地冲刷着海岸,又一次次地退下去。眼前,似乎出现苏轼的句子“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不对,画风不对,怎么声音又变了呢?这回,不再是浊浪排空,而是……什么呢?我苦苦思索。对!像部队里号角吹响的声音。那连贯如一气呵成的声音,太像部队里每天早上吹响的号角了。心里寻思:莫非在部队里待过吧。
伴着阵阵号角声,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一问,果然在部队里待了20多年。不禁对自己的神猜测暗自得意了好一会儿,真想问一句:“呼噜打成这样的也算是一种对部队生涯的留恋吗?”
正想着,邻床对我歉意地笑笑:“昨晚被我老公的呼噜声干扰,睡不着吧?我呢,这么多年习惯了,没有他的呼噜声,反而睡不着了呢!”我也投以微笑:“还好,还好!”
无论什么,习惯就好。当习惯东西忽而不见,也许一时还难以适应呢。这,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