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06版:云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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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大姐

    哭大姐

    ■阿龙

    亲爱的大姐,记得农历十二月廿六,我偕同碎英、丽华从大峃到中堡看望你,那时你靠着修勤的肩膀坐在床上,你看到我忽然眼睛一亮。看起来你比前几个月虽然消瘦了些,但气色还不错,我问你有哪里不舒服,你摇摇头说“冇”,接着你还拉着我的手坐在你床边,深情地说:“阿龙,你来了就别走了,陪大姐好好过个年。”我答应你先回去“掸掸”新,换身衣服,后天就来与你一起过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仅隔了一夜,次日上午11时许,接到碎忠从中堡打来的电话:“阿娘(奶奶)凌晨还吃了我喂她的一碗米粥,到了上午10时40分,就走了。”这对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于是我急急忙忙从百丈漈驱车赶往中堡,此时只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田娒上间(堂屋)临时搭起的床上了。我跪着抚摸你已冷却的脸,不禁嚎陶大哭:“大姐,你怎么不守信诺言,不等我这个老弟与你一起过年就走了呢……”听说当天早饭后,你还对儿孙们喋喋不休地嘱咐着,说的最多的是,当干部一定要清政,做生意要价格合理,娒儿(孩子)要把书读好,谁知说着说着,一口气没有上来,双眼一闭就走了。此时尽管我千呼万唤,再也听不到你的回应了。天哪!一夜之间,天上人间,阴阳两隔,这是何等的令人悲痛!

    我与大姐兄弟姐妹六人,出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樟坑塆,住的是风扫地月点灯的茅草屋,上无片瓦,下无寸田,祖祖辈辈靠几亩山园,维持着一家人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苦难日子,姐妹中你为姐,有个叫阿珠的小妹,6岁时,闹饥荒,因咽不下糠菜,活活饿死。我出生时,正逢炮火连天的抗日战争,遍地哀鸿,民不聊生,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的母亲哪有奶水喂养我这嗷嗷待哺的小生命。是当时年仅9岁的你,上山摘苦菜熬粥,一口一口喂我,硬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记得我9岁时,又是你,还有大哥、二哥把一生最难得的读书机会让给了我。更令我终生难忘的是,小时候一次放学的路上,光着的脚丫被路上的小石子磕破了皮,回家后你看见了,心疼地在我的脚板上又是吹又是揉。从此以后,为了不让我赤足上学,你学着为我纳鞋底做布鞋,由于针短线长又没有“顶针”,你的手经常被针刺破,我知道你是把对三弟的万千深情,一针针一线线纳入鞋底,缝上鞋帮。此后我再也不用赤足上学了,从小学到中学,直到你出嫁后,仍然把一双又一双布鞋递到我手上,最后我是穿着你做的鞋底上还钉着两块橡皮的布鞋走上保家卫国的从军路。

    大姐,由于你家成份好,属贫农,无论县里、区里来了“三同”工作组(队),都选择住在你家,他们闲暇时,常与你拉拉家常,谈谈国家大事,你却经常抽空给他们洗衣服,做做饭。你心灵手巧,能一次做成一锅黑白的两饭,每当开饭时,你总是教育孩子要吃黑的番茹丝饭,把白米饭留给迟归的工作同志吃。

    大姐由于姐夫长期腰疼,以后又过世得早,是你扛起全家的重担,硬是用自己矮小的身躯把上百斤的农家肥挑上山,又把一担担沉甸甸的番薯挑下山,此后你即当妈又当爹,硬是把6个子女拉扯大,帮他们个个成家立业。

    大姐,你虽然是个极平凡的农妇,却深明大义,你说先有国才有家,当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有难、党中央发起开展大“四清”运动时,你把上过初中,刚学会干农活,即将成为家庭顶梁柱的长子田娒送上远赴义乌不拿工资的“四清”工作队,一干就是一年多,此后,你还带头买了国债券……

    大姐,你虽然目不识丁,却深深懂得“耕读传家”的哲理,你说上面五个(指田娒、修棉、修豹、碎英、丽华)没读几年书,对于碎儿(修勤),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他读下去,好得修勤也争气,通过十年寒窗苦读,硬是考上了省城大学,当填报志愿征求你意见时,你说我们农村靠农业吃饭你就报农大吧,可喜的是修勤没有辜负你的期盼,三年学成回乡后,成了县农业局一名出类拔萃的农业战线骨干,为改变全县落后的农业作出自己很大的贡献。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修勤的影响下,目前你全家四世同堂的60余人中拿到大学文凭的就有13人,其中依依和帮一两人还考上了在职研究生。

    俗话说,“好稻出好米,好娘出好子”,值得欣慰的是,你一生所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并没有白费,你目前的子孙个个有出息,从政的10余人中,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人人业绩卓著,有的晋升为副局、正局;有的还享受上副县级待遇。在6名经商的孙辈中,有的早就成作富翁了。你当年那个最调皮捣蛋的小外孙步挺如今成了洗车换胎的能工巧匠,一天就能赚2000多元,你知道2000元的概念吗?它可以换成大米,能让你吃上3年呢。

    我亲爱的大姐,你苦难而又幸运的一生中,心目中只有别人,没有自己,这次你选择在万家灯火、家家欢聚的春节前夕离去,是否为了省却儿孙及亲友们从四面八方上百里上千里外回来奔丧的时间和路费呢!

    大姐,你在子孙及亲友们心目中,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在赤日炎炎的夏天,可以围在你的树下乘凉,享受从你身上吹来的习习凉风,与你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可以围坐在你朝东或朝西的树下,晒晒太阳,享受你赐予的温暖,大家心里有什么难事或解不开的疙瘩,向你唠叨唠叨,听听你的指点……可是如今你这棵足以供大家乘凉,晒太阳,甚至可以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突然间倒了,以后有事找谁去商量?

    然而,人生百岁总有一死,你寿高九十,无疾而终,这也算是享尽天年,寿归正寝了。愿你在天堂无灾无病,幸福快乐!如有来世,让我们还做姐弟吧!大姐,你这次出殡时,就有五百多人冒雨为你送行,连县里的领导都来了,你如果泉下有知,该是多么高兴啊!

    记得著名诗人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大姐你是后者,你的高风亮节,你对亲人,社会、国家的无私奉献,你的家国情操,你慈祥的音容笑貌,将永远永远活在大家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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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矫情
瑞安日报 云江潮 00006 哭大姐 2019-2-1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