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本然
■张秀玲
今年五一假期破天荒有点长,囿于疫情,既不能远游,更不能去游人扎堆地方,于是闺蜜的山村养老房成了我们的度假地。
除了饭后散步,其余时间我们四个闺蜜窝在房间,吃了睡,睡了吃,时空空白处让聊天填补,让下午茶填色。我像出嫁闺女回到母亲身边一样,游手好闲饱食终日,一日三顿全由她们打理,荒于厨艺的我只负责吃。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便抢了一次洗碗的机会,但之后抢的机会如同支付宝的政府派发通用消费券一样,瞬间被他人抢光。
她们是我高中同学。同学怎么进化成这么好的闺蜜,追本溯源,发现自己的青春很幸运,和她们慈悲结交,心照情交至今。
她们是城镇人,个个长得苗条又细皮嫩肉。而来自农村的我跟她们站在一起,相形见绌。家里为了生一个男丁,凑足了七仙女,也让穷困家庭雪上加霜。回忆小时候的美食时,我的大脑是空洞的,能说得出的,基本是解决基本温饱的食材。或许子女太多,父母对我们姐妹是放养的,犹如家里的鸡鸭一样,到晚总会自动归巢。如果某个晚上我不回家,父母是不在意的,到底是无暇顾及还是孩子多了任其自然,至今还没好好问过长辈。
闺蜜们生活条件都比我好。比较之后,我更是心向往之。常常在某个傍晚,我沿着村庄通往另个富裕村庄的弯曲小路,顺便到了闺蜜家里。由于父母的不在意,我犹如田野边疯长的野草,自由自在,没人管束,便频繁去她们家串门,频繁留宿,频繁蹭饭。那段时间的游荡经历,书写了我高中乃至大学期间美好青春的脚本。
闺蜜琴,她有独立的大房间。她家那个地方,家家户户都做鞋子,闺蜜放学之后就得帮着做鞋子,除了睡觉,她一直在干活,有时在皮革上画鞋样,有时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我一直在边上陪她,但我从没帮她一点忙。忙活完,就跟着她到她房间。她很喜欢吃饼干,床底下经常备有一箱饼干,那时我如此耐心等她,似乎就为了一起品尝饼干。吃饱了饼干,我们便挤在她那张狭窄的床上入睡。那时候,两人絮叨了什么,已经依稀了,但床底下一箱箱饼干成了我按图索骥那友情的图。她的奶奶很漂亮,白净,热情,经常客气让我留下吃饭。那时的我,不谙世故,也毫不客气留下来吃饭。
闺蜜英,家里条件似乎更好。她家房子整洁又豪华。所谓豪华,是因为她哥哥结婚,家里全部装修一新。她的房间干净,充满芬芳,特别是她家被子,散发着当年沐浴露的芳香。她的妈妈善良温婉,轻声细语,常常跟我们闲聊。在她家,我有种宾至如归的轻松。
当时有几位闺蜜家在市区。有位是城镇搬到市区,住的是商品房,她家在五楼,还有一个小阁楼,是她和姐姐共住的,两姐妹床铺之间用一条布帘隔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商品房,房间狭小但不失雅致。每次都是我们入睡的时候才上阁楼,闺蜜床在阁楼门口,隔了布帘,里面就是她姐姐闺房,我无数次幻想那布帘之后的那片天地是如何秀气和温馨。那时候她姐姐有了对象,对象很帅气,恋爱中女子,房间摆设都依照心情而优美变换。有次,趁闺蜜不注意,我悄悄掀开布帘一角,具体摆设已经没有印象,但那种吃惊和羡慕至今潜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还有一位闺蜜,她家本是城市原住民。她妈妈是小学教师,高中时我和她经常住在她妈妈的单位宿舍。宿舍坐落在塘河边,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塘河和路边行人。高中毕业后,我继续去她家串门。她的闺房在二楼,小巧玲珑,装扮得朦胧,给了我粉红色的回忆。早餐似乎是闺蜜自己做的,灶台不是农村传统模式,是煤炉的,闺蜜操作煤炉很是娴熟。
在喜爱浪走的青春期,我还去过很多同学家里,也有留宿吃饭,但次数没有这几位那么频繁。而这一切,随着我的早婚和远嫁他乡而戛然而止,那十来年犹如默片,成了空白;而我十年后重回家乡,跟她们重新有了联系,那十年似乎又不曾断过,我们依然继续着如初的往来。
在那个家境悬殊的年代,频繁来往同学家,自惭形秽,我怎么没有自卑呢?但她们不嫌我的样貌,也不弃我的农村身份,更主要的是,我不谙世事,不也懂礼节,但她们包括她们的父母,没有因此而疏离,在不显山露水的包容中,让我淡忘了城乡和相貌差别带来的自卑,快乐跟她们联系,而且经常联系,在时间长期缝合下,凝固成如今的情同手足,诠释了闺蜜的本然。
这种包容,在那时候是没感知的,随着年岁增长,逐渐读懂了一些人情世故,才深深体悟到。揣想当年自己涉世未深,有些举动是很不合时宜的。即便是现在,虽然我也在长大,但她们也继续成熟,只是我在长大同时,才发现她们永远走在我的前面,也永远在包容我,让我在今天,赖于友情余晖继续灿烂着。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但身边有几位植根于青春的闺蜜,便心中有火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