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荣
荆谷是个小乡,早在十余年前就并入陶山镇了。作为曾经的居民,不知为什么,却总喜欢称自己是荆谷人。
荆者,金也。谷者,民生之必需品也。古时,荆谷被称为金谷,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荆谷山临飞云江而立,地域呈半岛形。背后的靠山元代时称为古皇山,如果细分,还有牛头颈山、青林山、大寨头、梅凹岭等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曾看到山头下村《蔡氏族谱》,据记载,荆谷山在清代被称为荆古山、凤皇山、篁冈、燕巢谷。这是古人对荆谷山的一种形象描述。站在金山村的兴旺亭,往山头望,整个山形看起来就像一头卧着的水牛:牛头,牛颈,牛背,牛尾巴……我第一次听说后,跑到那里,简直看呆了,郁郁葱葱的山坡,怎么会如此形象?!
荆谷不知何故,会多水牛。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暗示,长长的涂滩,丰盛的草料,再加上便利的水路。看中它的是温州著名的民族实业家吴百亨,他把草创时期的乳品厂,办在了这里。从上世纪三十年代起直到五六十年代,荆谷人养水牛更起劲了,后来又引进了荷兰牛。于是每个清晨,荆谷大地都有挤奶工挑着铅奶桶叮叮当当地飘摇在乡间。不知是荆谷成就了吴百亨,还是吴百亨成就了荆谷,这种情形延续了数十年。
比较奇妙的是,山上发现了一座元代的石碑,村人却给编了个神奇的故事。因为字迹漫漶,村民说,这块上天遗落的石头,如果你能够读全每个字眼,再用石头轻轻敲击下方的圆形印迹,一敲,地下就会裂开一座金库——金银财宝,应有尽有。
我们撩开被竹丛围绕的石碑,果然见当中被人用石头敲了一个坑,可见,这种美好的愿望自古皆然。
2024年秋天,当我们组织了一场百名诗人写荆谷活动时,当大队人马陆续登上山坪时,我们在草比车高的山道上探访,却因为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霖,把长长的队伍打得稀里哗啦。后来,我还写了一首《组织温州百名诗人荆谷采风访元碑因风雨不值》:“荒野蓬蒿若剑持,只缘索隐访神碑。至元遗迹幽微处,风雨千秋风雨知。”
这是一首颇具动感的诗,遗憾让我们把活动用诗的形式凝固下来,等我们把碑文拓印了下来,终于认清了上面的字:“古皇山牧,昔势佔,今圣化众民,则同置到求作牧□地,绝无侵占理。东尽山平四止,西极民田,南北土界。至元十五年记耳。”
原来,这块镌刻于至元十五年的天然山岩,是一座界碑。
九曲十八弯的飞云江,环绕着,日夜不停地奔流着。这块土地几十年前,曾发生了塌江事件——据说现在的江心,是七甲村十几栋民房地域之所在,知道的人已垂垂老矣,更很少有人提起来了。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飞云江这一条巨龙,突然腾挪起来,先是岸边的土地裂开来,慢慢地被卷到江中,接着成片成片的泥土被卷走。人们惊慌失措,却毫无办法。就这样,沿岸崩塌得越来越快,住在江边的人家只能含泪搬离家园。
我没有眼缘见识这自然的巨大伟力。崩塌的土地,沉入江心后,却慢慢漂移到对岸,成了一片崭新的田园(这片土地现在还隶属七甲村与八甲村)。
为保护家园,沿江的人们开始夯造大坝,还在坝子的两边种植水竹,以巩固江岸,坐着渡船回家的人们,远远地望着,绿油油的竹丛常在风中摇曳。小的时候,我对这个大坝印象特别深刻,成年后还写过一首诗:“长风万里恰清秋,绿竹丛丛鸥鸟洲。莫道云间笛音远,一弯新月钓渔舟。”
大坝、水竹、鹭鸥、渔舟,成了村落的一景。
乾隆《瑞安县志》,也有一首诗:“偶陟层峦四望空,长江屈曲似游龙。千峰掩映轻云外,万树争妍夕照中。”这首《荆谷山》,为乾隆年间的瑞安训导章昱所撰。荆谷作为云江边人类最早的活动区域(之一),自古就是一个美丽的地方。